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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她做什麼?”

關豔豔有些奇怪, 在她面前,邵強還從來沒有表現出對什麼事物上心過,如今他這表現, 倒是有些反常。

“說了你也不懂。”邵強翻了翻眼睛, “如果真像我想得那樣, 可能這就是我接近他們張家的切入點。”

“接近……張家……”關豔豔咬了咬下脣, 若有所思。

“先不說這個, 一會兒我們去開個房,把剛纔沒做成的事做完。”邵強色咪咪地笑了笑,也不管關豔豔是何反應, 直接發動車子,一路絕塵而去。

樓上, 張小白拉上臥室的窗簾, 關了燈, 將自己完全藏在黑暗裡。

他倒到牀上,裝金條的布包被他塞到腦袋下面, 當枕頭枕着。

黑黝黝的天花板似乎還是幾個月前的天花板,但張小白卻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

跟人打交道這種事,他還是不擅長,尤其是跟半生不熟的人演戲。他不知道, 他剛剛提到什墨水的時候, 有沒有流露出什麼不一樣的情緒, 希望沒被那兩人察覺。

他在黑暗中躺了一會兒, 然後拿出被他狠心關機的手機, 手指摩挲了一會兒開機按鈕,最終還是沒有按下去。

他將手機扔到一邊, 站到牀邊就開始走拳。

這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墨水教給他的,他每呼吸一次,就想到一次墨水的音容笑貌,想到她吃到他做的飯菜後那樣純真又滿足的笑容,想到白雲山屋檐下的冰棱棱,更能想到他在白雲山上跟她告別時的那種心情。

張小白轉身提腳,頓覺手背上被甩上了某種溫熱的液體,這液體是從他的眼睛裡出來的。

他,哭了?

連收勢都來不及,張小白就捂住胸口,坐倒在地。

爲什麼?爲什麼他的心無法靜下來?爲什麼不論逃到哪裡,在他身後的那些人依舊會追上來,逼迫他做選擇?爲什麼他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如果生活總是如此,還不如去死——

寂靜的黑夜,沒人能迴應張小白的心聲。

他靠在牀邊,仰過頭,任由淚水倒流回雙眼,然後從兩側眼角溢出,滑過鬢角,一直滑到耳後去。

*

三天後,晨練完,趕了早市的張小白拎着買好的一整塊豆腐回家。

他將一塊金條變了現,足夠他過活一陣。

相比於活着,他更不敢去死。

只是,生活中的各種麻煩,總是比他能想象的來得快。

他家樓下站了兩人,一個他認得,是遊四海,另一個比遊四海還要高上半頭的瘦高老頭他卻從沒見過。

“小白兄弟,你說你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怎麼也得給你接接風,安排個洗塵宴什麼的。”遊四海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他看上去比之前精瘦了些,也黑了些。

張小白卻沒什麼熱情的態度:“我手機出了些問題,誰都聯繫不上。遊大哥怎麼知道我回來的?這位又是誰?”

“哦,這是一位世外高人。”遊四海推搡着兩人上樓,“咱們有什麼話進屋再說。”

張小白沒有說什麼,便上樓給兩人開了門,他現在的心裡就像是蒙了一層灰,什麼都不太在意了。

“你就是張小白?”那老人一開口就是火藥味。

張小白停下給兩人倒水的動作,擡眼看向老人,他從剛纔就看出這人對他沒什麼好脾氣,沒想到發作得這麼快,只是不知他哪裡得罪了他。

給人倒水是待客之道,既然來者不善,這杯水還是省了吧。

“我是。”

“好你個臭小子,騙走了我家墨水的心不說,現在還利用手裡的權勢調查她,都查到我這裡來了,你當我家墨水是什麼了?”老人越說越激動,最後甚至都拍起了桌子。

“什麼?怎麼回事?”張小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遊四海,他根本沒聽明白這老人家在咆哮什麼。

“喬叔,稍安勿躁。”遊四海安撫了一下喬叔的情緒,轉而問張小白,“小白兄弟,你也別生氣,喬叔的脾氣是急了些,不過卻是頂好的人。我看你的樣子,這其中恐怕是有什麼誤會。”

喬叔又拍了一下桌子:“什麼誤會?哼,你們年輕人不是有句話叫‘人生如戲,全憑演技’,我看他就是太會演了。”

“喬叔,我們今天來是解決問題的,你既然找到了我這裡,還有關墨高手和小白兄弟,我就不能不管。不過小白兄弟的爲人我比你清楚,他說不知道的事就一定沒做過。”

喬叔沒再緊接着說什麼,張小白蒙灰的心卻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小白兄弟,我給你介紹一下,喬叔是墨高手血緣意義上的叔伯,所以你也可以叫他一聲喬叔。”

喬叔坐在椅子上嗤之以鼻:“可別,我可承受不起。”

張小白張了張嘴,面對喬叔這樣的態度,這一聲他還真是喊不出。

“小白兄弟,去年黑子的事情,我就猜到你也是有背景的人,不簡單。我可能是不太理解你們有錢人的腦回路,不過我現在還是想問問你,調查墨高手這事兒,你有沒有參與,或者說,是不是你指使的?”

遊四海這樣一問,張小白頓時就震驚了,隨即,他就感到內心升起了怒意。

是了,他該想到的,他早該想到的,以尹美梅的性格,回去了之後一定會跟家裡人說出什墨水的存在,他那個爺爺,還有父親,一定會派人去查什墨水的底細。

“怎麼可能,我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但是他家裡的那些人,他說不好。

遊四海跟張小白對視了幾秒,便笑了:“喬叔你看,我早打過包票,小白兄弟不是那種人。”

喬叔卻不以爲然,他往桌子上拍出兩張照片:“你自己看,認不認識這倆,他們口口聲聲說是聽你的吩咐來向我打聽的。”

張小白一瞧照片上的人,頓覺頭大,上面的一男一女,正是邵強和關豔豔。

竟不是他家裡的人,他鬆了口氣。

只要不是他家裡那邊派來的人,那就無所謂了。

不過這兩人竟敢假借他的名義調查什墨水,膽兒挺肥的。

“這個是邵強,我的一個遠房表弟,一直想跟我家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但是我們考察過他們家企業的實力,覺得不適合合作,這傢伙就先後動了不少歪心思。我跟他的關係並不好。”

“這個是關豔豔,房東的女兒,喬叔應該也認識她。她,我不好說什麼,只是現在看來,她跟邵強應該是男女朋友。”

“這樣的兩個人,聚到一塊,前幾天偶然遇到我,恐怕是三言兩語間從我這裡聽去了什麼,又動了什麼心思。”

既然弄清了起因,張小白便有了底氣,及時解釋清楚是很必要的。

他對面這位,可是墨水的叔伯,這算不算是見家長?

喬叔聽完張小白的話,仔細想了一下,覺得他的話有些道理。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可他們兩個爲什麼說是張小白你這個什墨水的男朋友,讓他們來打聽墨水從前的事?”

“喬叔,這個可冤枉我了,我從來沒跟他們提過我和什墨水到底是什麼關係。而且當時,我是看到他們擅自住了什墨水的住處,纔多問了一些什墨水的情況。可能是他們倆理解多了。”

喬叔的臉色終於轉好了一些,可聽到張小白說照片上的兩人住了什墨水的租屋,脾氣頓時又上了來。

“這兩個沒教養的東西!”

“您消消氣,消消氣。”遊四海勸了兩句,知道也勸不住他的急脾氣,便作罷。

“他們現在還住呢?”

“沒有,被我趕走了。”

“想不到你人看着不聲不響,辦事倒是挺替墨水着想。”喬叔瞅着張小白比之前順眼多了。

“小白兄弟,說起來,我知道你回來,還多虧了照片裡的兩人,要不是他們找到喬叔,喬叔又找到我,我還不知道這個好消息。走,今天不管說什麼,咱們都得出去吃一頓去。”

“還有蔬果店,你既然回來了,店就還交還給你,只不過我在城東又盤了個店面,正在裝修,還沒開業,不知道你會不會同意開分店的計劃。”

張小白忙搖頭:“遊大哥說的哪裡話,當時我走的時候,我們簽了協議的,現在,按照協議,蔬果店的一半都是你的。”

“可這不還是有另一半嗎?憑你跟墨高手的關係,這另一半你也可以代表。”

“不不,現在不一樣了。”張小白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我跟什墨水,可能要到此爲止了。”

“什麼?”喬叔和遊四海一齊發出驚呼。

“你們,在鬧分手?”喬叔小心地觀察張小白的神色,他就說什墨水怎麼不見人影,原來是吵架了。吵架這種事,誰年輕時候沒經歷過?不過,這樣就要鬧分手,真不知道現在的小年輕是怎麼想的。

張小白慘淡地笑了笑,具體的理由,他一句都不能說。

就在這時,房門外傳來邵強響徹樓道的喊聲:“表哥,我來看你啦,快開門!”

“他怎麼這時候來了?”張小白尷尬地看看喬叔,又看看遊四海。

喬叔斜睨了張小白一眼:“怎麼着?還說你跟他關係不好?”

“這個,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張小白尷尬地解釋,總覺得言語很是蒼白無力,“還要看內心和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