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營模式方面的知識, 什墨水之前一點都沒接觸過，此時頂替張小白麪對黨愛國，她實際上是有些心虛的。
黨愛國接連問她的兩個問題, 她都答得含糊, 不知道他會不會懷疑什麼。
所謂遠來皆是客, 黨愛國又是帶着“巨資”的商人, 村長朱喜說什麼也要在家裡擺一桌子菜請“貴客”過去。
什墨水和黨愛國的交談, 就發生在村長家的飯桌上。
最終，兩人也沒談出個四五六來。
什墨水只說若是與他們進行合作還需要村裡再考慮，她一個人代表不了所有人的意見。
黨愛國也不勉強, 只說等大家統一了意見，約個時間隨時可以見面商談具體細則。
送走了黨愛國, 又告別了村長, 什墨水給藉口到西村考察實際上先躲回家裡的張小白髮某信。
什墨水：人走了, 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什墨水：倒是朱大嫂說那人眼睛裡像有刺，又好像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什墨水：朱大嫂還說, 這麼大的事，我一個姑娘家家竟能扛下，真不簡單。
什墨水：其實我倒覺得，這裡的觀念早就該改一改了。
山區的信號差，幾條消息都編輯完, 第一條還沒轉出去。
什墨水走在回家的路上, 反正早晚都會發過去, 她不急。
可沒想到, 手機還沒塞回兜裡, 她的面前就多出了幾道人影。
這幾道人影是早先就站在路邊榆樹下的，所以什墨水走過他們身邊的時候, 也沒多在意，可這幾個人趁她看手機的功夫，竟追了上來，還擋住了她前後的去路。
什墨水暗自懊惱，最近俗事纏身，警覺性有些下降了。
前後一共四個人，看着穿着的是普通的衣衫，可什墨水卻眼尖地發現他們裡面穿的純黑色背心材料不簡單。具體用了什麼材料她說不好，不過絕對不是普通的莊稼人能負擔得起的。
他們見她面無表情不說話，便也不出聲。
什墨水在心裡默數三個數，若是等到三，他們再不出聲，她就出手，先敲暈了再說。
還好，她的三個數沒有數完，四人中的一個就出了聲。
“尹總想見你，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尹總？尹美梅？”什墨水突然覺得有些頭大。
“是，我們也不想爲難，希望你能儘量配合我們。”
什墨水按了下眉心：“等等，讓我捋捋——”
尹美梅的人能出現在這兒，意味着他們的“隱居計劃”徹底宣告失敗。
可她是怎麼發現他們的？之前的那些準備，只夠阻擋他們半年嗎？這張氏集團的能量也太大了些……
什墨水正想着，就看到不遠處有個人在柴垛後面鬼鬼祟祟地向這邊張望。
“誰在那兒？”
石二牛從柴垛後繞出來，笑得十二萬分小心。
“墨水小姑娘，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我收了他們的錢，只能告訴他們你的位置，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們，可我畢竟是個小生意人，希望你不要怪我。”
他有些不敢面對什墨水，慚愧難當。
什墨水完全無視掉他表現出來的情緒：“都不重要了。你專門來這裡就是爲了說這個？”
她記得他的店在相反的方向。
石二牛豆子般的眼睛瞪得筆直，他從沒想過什墨水的表現會這樣平靜，她怎麼好像一點都不憤怒，也沒有半點被抓住的窘迫，還會問他問題。這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啊？啊，是。”他機械地迴應。
“鄉下人果然單純。”什墨水笑了。
沒由來的，石二牛一看到她的笑容，就打了個哆嗦。
“嗡嗡”、“嗡嗡”……
什墨水外衣兜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這振動不止讓圍住她的四人都是一愣，便是連什墨水本人都驚訝了半秒。
然而，一秒後，四個人反應過來，一齊伸手向她裝有電話的外衣兜抓去。
可是已經晚了。
什墨水已經動了。
石二牛站在最外面，所以他看得最清楚，他只見什墨水不知怎麼動作，胳膊肘隨意一劃拉，四個人的大手就全都落了空，像是被一個圓拱了開去。
再接下來，衆人想要搶奪的手機就被什墨水拋到了半空中，她自己的頭頂之上。
再發生的事，便是石二牛飛速轉動眼球，他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看到自己身前的四人不明原因的接二連三倒地，然後他就感到脖子後面被狠狠地打了一下，他也暈了。
放倒五人，什墨水喘了口氣，接住半空中落下的手機，大步走開。
鄉村的大路上這樣躺了幾個人，相信很快就會被人發現，根本不用她“操心”。
手機的振動這時已停了，什墨水解鎖屏幕，看未知來源的信息內容。
看着看着，她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本該回家的步伐越來越小，前行的速度也越來越慢，最終，她轉到一條僻靜的小路上，停了下來。
什墨水撥通了尹美梅的電話，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個新號碼主動給“外人”打電話。
“尹總？小白他爺爺在你身邊嗎？如果在的話請讓他接電話。如果不在，我希望你能把我接下來要說的話錄音，然後放給他聽。”
“你有什麼資格見老爺子？”尹美梅電話裡的背景音相當安靜。
“我有沒有資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才能代表整個張家，我有些話，只能跟他說。”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然後什墨水就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無妨，錄吧。”
喲，老人家還真在。
“您好，小白的爺爺。”什墨水聲音不大，她聽到自己的身周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我聽小白說了，您在小白的身上寄予了厚望，可……”
“別總‘小白’‘小白’地叫，我家瀟柏跟你沒那麼親密。”尹美梅突然插話，聲音尖銳。
“不好意思，尹阿姨，我都習慣了。”什墨水捲了一個甜甜的尾音，她能想象到電話那邊尹美梅快要氣炸了肺的神情。
那個蒼老的聲音又發話了：“無妨，她愛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我倒要看看她想耍什麼花招。”
尹美梅沒再說什麼，看來小白他爺爺在家裡很有權威啊。
什墨水轉了轉眼睛，之前想好的說辭似乎可以改一改了。
“老爺爺，您雖然看着小白長大，但我覺得您一點都不瞭解他，或者說，是您從來沒有想過需要考慮小白自己的想法。小白是個人，不是爲了實現你們目標的工具。您可以說是爲了他好，可是世俗意義上的功成名就，真的是小白想要的嗎？你們希望他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嗎？所以，放手吧，老爺爺。給他足夠的自由，讓他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你們手中的提線木偶。”
張肇德擡起手上的木杖，重重地敲了下地。
“胡鬧！我若是不管他，以他那懦弱性子，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敗光了家財。”
“您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沒看開嗎？錢財那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都是身外之物何需看得太重。您掙那麼多錢不也是希望能生活得更好一點，更開心快樂一點嗎？現在爲什麼要本末倒置呢？”
電話那邊又沉默了片刻，老人家才嘆了口氣：“唉，你這小妮子。”
什墨水看了下通話時間，語速開始變快：“抱歉，我還有些事情，先掛了。”
通話時間一分五十二秒。
什墨水警覺地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才長出口氣，按了關機，又迅速地拆掉電話卡，掰成兩半，扔到地上。
如果真的有人監聽了她的手機，那麼等他們的人找到這裡的時候，也只會剩了壞掉的電話卡。
至於手機，什墨水將手機握在手裡，剛纔的短信已經自動銷燬了，連帶着整個手機裡的內容也沒了，所以根本不怕被人撿到。但她還是決定給撿到手機的人制造點麻煩，手指微微用力，將手機掰成了碎片，散落在地。
她向大山的更深處跑去，組織上下達了任務，時間很緊，來不及跟張小白告別。而且，她去哪，去做什麼，也不適合讓張小白知道。
這邊的張小白剛收完什墨水的某信，正要問她走到哪了？字剛打了一半，他就接到了尹美梅的電話。
“瀟柏，我終於又找到你了。”
張小白的眸子一點點暗下去，他來這裡之前換了號碼，尹美梅若是還能找到，只能說明他已經暴露了，包括住址，包括田園村，包括一切可以被外界知道的事情。
“媽——”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媽？我問你，你跟那個土到掉渣的什麼墨水同居，沒給我整出個孩子來什麼的吧？我告訴你，要是有了，趁早給我打掉。喂，你在聽嗎？”
張小白又是惱怒又是覺得好笑，尹美梅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啊。他倒是想過那麼一絲絲讓什墨水肚子裡有他的孩子，可是就怕她不願意，一腳給他踹飛就糟了。
等等，不對，這半年多未見，照他老孃的性格，定是先訴說一番思念，怎麼今天上來就提什墨水。
距離墨水給他發微信已經過了不短的時間，還不見她回來。張小白腦子裡冒出了不好的念頭。
“尹美梅，你對墨水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