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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白這話甚是有理, 可形勢卻由不得人,什墨水輕輕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她轉頭面向趙剛:“開始吧。”

“墨水!你身上還有傷, 不能再打了!”張小白扒住旁邊的欄杆就要往上爬, 可他剛一伸腳就有人給他拽了下來。

“你咋呼什麼?沒看你女朋友不願意下來嗎?”拽他下來的人長的凶神惡煞, 穿着俱樂部的統一服裝, 一看就是俱樂部的人, “你要是真怕她受傷,早先別讓她上臺啊!打了人就走,在我們這兒可不行。”

張小白身形一晃, 一個換勁,擺脫了此人的力道。

他不想跟人理論, 尤其是這傢伙看上去也不是趙剛那樣“管事”的, 就更沒必要跟他浪費脣舌。

只是, 他不想理人,那人卻是來找茬的。

“哎喲, 有兩下子啊!”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卻如餓虎撲羊向張小白撲過來。

張小白若是防備着他,或許這一下他真能躲開,可他此時,心思全在什墨水身上, 誰又能想到, 在臺下面, 也會有人大打出手。

他沒想到, 什墨水卻看到了。

“小心!”當即, 什墨水便要翻身下臺,去幫張小白擋住那人的偷襲。可她一分神, 趙剛卻是瞧準機會,一個躍步刁住什墨水的手腕骨。

什墨水脫身不及,手腕處傳來一陣錐心劇痛,痛楚沿着肌骨一路向上蔓延,直至她手臂上的傷口。她清楚,這是傷口裂開了。

眼見着張小白就要被那彪形大漢一掌拍翻在地,她哪還有心思去管自己的傷口?然而變數,便在這時發生。

本該偷襲得逞的那人突然大叫一聲,弓起身子連連後退。

他一退,衆人這時纔看清,張小白的身邊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個儒雅的中年男子。此人負手而立,彷彿剛剛打在大漢腹部的那一拳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張小白後知後覺地看向他:“多,多謝。”他聽到什墨水提示,雖然有所反應,但終究還是稍晚,打架的時候,慢了半拍,便就是慢了,他已無路可避,只是沒想到,竟會有人出手幫他。

儒雅男子着一身唐裝,微向張小白一頷首,便目光如炬般轉向了臺上的什墨水。

說來話長,一切不過是在趙剛抓住什墨水手腕的瞬間完成。

趙剛是下了狠心的,剛在外面,他就說要讓這小丫頭嚐嚐骨折的滋味,他這一握,便真就帶了十足的力氣。在他看來,女人天生骨質柔弱,街上隨隨便便的一個女子,若是落到他手裡,豈不是任他揉捏?可事與願違,他這兇狠一握,帶了十二分的氣力,本應連頑石都能捏碎,然而眼下,他卻感到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個圓滾的蛋,任他如何用力,都奈何不了它。

他氣得牙癢,雞蛋握在手裡很難捏碎,他記得初中物理課上好像講過,那時他想,誰會傻到去跟一個雞蛋過不去?當時老師好像說了一種可以讓雞蛋碎裂的方法,是什麼來着?

“喂,你的骨頭都要被我捏碎了,還有心情管別人?”

什墨水見張小白被人救下,雖驚訝於救人之人的身份,但因處於對戰之時,她的心神早已收了回來。她能清晰的感覺到手腕處骨頭所承受的壓力,手臂上的傷口處也傳來濡溼的感覺,又開始流血了,看來早上的湯白補了,都順着傷口淌出去了。

倒是無礙,只是“敵強我亦強”怕是用不出了,便只好“敵強我弱”,攻敵之所必救,迫使他主動鬆手。

什墨水另一隻手已隨心而動,拳帶風直取趙剛面門。

趙剛本不想避開,打算寧可捱了這一拳,也要先捏碎她一兩塊骨頭再說,不曾想,這拳上忽的彈出兩指,正向他雙眼摳挖而來,他若是不避,怕是雙眼要廢。

這姑娘心思怎如此歹毒?趙剛暗自這樣想,卻全然忘了他要捏碎人骨頭的事情。

趙剛向後急閃,但手上的力道卻不肯鬆,拽着什墨水跟他一起退後,他腳下已經暗暗蓄力,只要什墨水跟他一起後撤,他這一腳便要直接踹向她的小腹,他就不信,等她這一腳挨實了,她還能有力氣站起來。

但如此自信的趙剛沒有想到,他沒有拽動什墨水,準確地說,就是在他後撤蓄力的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了一種他在拉扯一棵大樹的感覺,還是需要三人合抱的那種大樹,又像是在面對一片廣闊的湖泊或汪洋大海,他的這點小動作,根本引不起絲毫波瀾。

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念頭,等他反應過來,他抓緊什墨水的那隻手已然鬆開,而什墨水也已經繞到了他的背後。

趙剛越發驚訝,她用得什麼步法?難道還有比現代搏擊步法更精良迅捷的步法?否則,何以解釋她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繞到他身後去的?

什墨水不給他多餘的思考時間,基本上,等他這些念頭閃過,他整個人就已經飛了出去,順着欄杆的縫隙,直接滑到了臺下。

趙剛被摔得鼻青臉腫,不過看他爬起來的樣子,倒是沒受什麼太大的損傷。只是這心理層面的受損程度,就不好說了。

他看了一圈周圍或驚訝、或關切、或嘲諷的衆人神情,往地上唾了口血沫。“X的,看什麼看!有什麼可看的!都散了!散了!”

相比於趙剛的氣急敗壞,什墨水站在臺上卻是有些小開心,她看着自己的雙手,笑出了一圈小白牙。

“墨水,你沒事吧?”這回再沒人阻攔張小白上臺了。

他看到什墨水的血已經從衣服裡染了出來,又是心疼又是懊惱,卻不知她在看着雙手傻笑什麼。

“小白,我成功了。”什墨水的聲音有藏也藏不住的興奮。

“嗯,你贏了,我們都看到了。”張小白想着趕快帶她離開,重新給她的傷口包紮一下,這麼一折騰,她的傷恐怕又要多拖上幾天了。

臺下的趙剛見人散得差不多了,拍了拍身上的灰,扭着頭向臺上的什墨水大聲宣佈:“我輸了。”說完,也不等迴應,擡腳便走。

沒走兩步,那個負手而立的儒雅唐裝男子卻攔住了他。

“有句話我想告訴你。”男子說,“華夏武術不是用來街頭打架的,而是真正的殺人技術,你該慶幸,那小老虎控制了力量,否則,真說不好。”

“你算哪根蔥?”打贏他的是臺上那位,他又是哪裡冒出來的?還一副長輩的口吻,要不是他現在渾身都疼,真想在他身上好好撒撒火氣。

中年男子也不惱,只是指了指方纔找茬的彪形大漢:“我剛剛打傷了你們的人,初步估計幾分鐘後他會出現劇烈腹痛,可能得麻煩你送他去趟醫院。”說着,又掏出張銀行卡,“這裡有十萬塊,密碼是123456,付三個人的醫藥費足夠了。”

“你——”趙剛正待理論,那邊的彪形大漢卻應聲呼痛,他只得去應付。

再說正下臺的什墨水和張小白兩人,什墨水讓張小白看自己的手:“你看,我能控制自己的力道了!”

“好,好。”張小白順勢捉住她的手,“你傷口裂了,需要重新包紮,我們回醫院。”

什墨水一看張小白的反應,便知道張小白根本沒有理解她在說什麼,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畢竟她從來沒有跟他說過。

“小白,當年師父讓我下山,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的功夫陷入了一個瓶頸,不論我當時怎樣控制自己的心境,都無法順利的打出我想要的力道,很多時候都是瞎貓碰死耗子。但是就在剛剛,我發現我會了。”

“墨水,你果然有很高的武學天賦。”張小白心想,他根本無法理解什墨水所形容的境界,不過看什墨水高興得連身上的傷都拋在一邊,想必是個很大的突破。

但是,她不顧自己的傷,他可不能不管:“墨水姐,我們先去醫院,然後再吃頓好的慶祝一下?”

什墨水正要笑着點頭,忽的看到秦老闆帶着楊媽,還有那個中年男子向他們靠過來,眉眼間忽然一肅。

她執弟子禮向中年男子行禮:“五師伯,好久不見。多謝您方纔出手救了小白。”

張小白一聽,卻是一驚。原來這個看着儒雅出手狠辣的傢伙,竟是什墨水的五師伯,叫什麼來着?對,是叫王科。曾經被他聽過牆角,跟他們師父吵架那傢伙。

張小白現在也算是湘元道長的弟子,因此他也學着什墨水的樣子,對王科行了一禮。

王科示意二人不必多禮,全無半分與他們師父相見時的劍拔弩張。

“你這小老虎,湘元還真敢把你放下山。”

“師伯,我都長大了,不再是什麼小老虎了。”什墨水抽了抽嘴角。初到山上時,有一次師父外出雲遊,將她和師兄託付給五師伯照看,兩人正是最不服管束的年紀,五師伯爲了省心,便拿山中老虎吃人的傳說嚇唬他們,哪知風景被嚇得一動不敢動,她卻梗着脖子道,怕什麼山中猛虎,她自己就是隻老虎,誰吃誰還說不定呢。從那兒之後,五師伯便常拿這事兒調侃她。

王科笑出臉上的皺紋:“哦,對,不是小老虎,是大老虎了。”

什墨水翻了翻眼睛,頗有些無奈,自從五師伯跟師父鬧出不愉快後,他們已經很少有這樣的對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