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雨下了整整一個晚上,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在聲聲沉悶的雷聲中,我隱隱有些要醒來,迷迷糊糊的想着這樣的天氣,剛剛經歷過那樣慘絕一幕的蘇離軒會不會害怕?可我卻並未真正的清醒過來。
今晚我是跟遲暮一起睡,翻了個身收緊了環抱着遲暮腰身的手臂,將臉往他胸膛貼了貼,就這樣又迷迷糊糊陷入深睡,直到第二天陽光射入房間。
醒來時我有片刻的迷茫,忽然想起昨晚似乎打了很久的雷,偏過頭看向坐在梳妝檯前梳頭的遲暮:“昨晚是不是打雷了?”
遲暮轉頭看我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還打了很久。”
“啊!”我應着邊起身靠坐在牀頭,有些納悶:“你昨晚聽到隔壁有什麼動靜沒?”
“隔壁?”遲暮清冷的眼眸帶上疑惑。
“嗯。”我點頭解釋:“左邊的隔壁,蘇離軒小朋友。”幻的房間也是我隔壁,右邊隔壁。
遲暮搖搖頭:“沒有,公主聽到什麼動靜了?”
我搖頭:“沒有。”正是沒有才覺得有些奇怪:“你說他一個六歲的小傢伙剛剛經歷過那樣恐怖的事,昨晚電閃雷鳴的不害怕?還是說小傢伙沒心沒肺睡得太好?”
遲暮思索的搖搖頭:“一會兒我們過去看看,問一問。”
“公主,起來了嗎?”沉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跟遲暮尋聲望去,便見沉魚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沉魚看了我一眼再跟遲暮打了個招呼,看向我道:“離軒小朋友都起來了,公主還沒起來?小傢伙吵着要姐姐呢!”
我斜了沉魚一眼睛,掀被子下牀:“幻派人調查的結果怎麼樣?”
“昨天我們經過那條小路往東五六裡有一個叫蘇家村的小村子,正如小離軒所言。”沉魚默默別了眼不看我淡定道,“那個村子太偏僻,昨天又下大雨根本沒人發現那裡發生的事,今天衙門的人已經過去了。事發原因還在調查,至於兇手……”沉魚搖了搖頭。
屠村案件很快在鎮上傳開,讓人們震驚不已,成爲人們連續很長一段時間熱議的話題,坐在鎮中心的茶樓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羣,聽着茶樓裡其他人帶着驚恐的議論,我微微蹙眉,到今日我們來到這鎮上已經七天。
這七天,左宣參與了蘇家村屠村案件的調查,發現了許多問題,卻沒找到一點關於兇手的線索,甚至是造成這起案件的原因都還未能定性,案件似乎一下陷入了僵局。
做爲蘇家村唯一的倖存者,蘇離軒小朋友這幾天養好了身體,可精神還不是太好,也無法從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嘴裡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再者也不忍心讓他再陷入那種恐怖的回憶。
這七天裡我經歷了異能爆發與爆發後的無力期,這次異能的爆發幽羽已能很好的將我的身體控制住,這一點倒是挺值得我開心。只是因蘇家村的案件讓得這種喜悅沖淡了不少,特別是看到孤零零的蘇離軒時,心裡便不免因他的遭遇揪心。
今日,左宣跟沉魚依舊去了衙門,海棠、玉笛這幾天總是在外面忙碌奔波,常常是神龍見首不尾,我跟遲暮邀了一直窩在房間裡配藥的幽羽帶着蘇離軒到街上走走,散散心。
在逛了兩條街後,我們走進鎮中心這家茶樓休息,聽着其他人聊着蘇家村的事,有我些擔心的看了眼趴在窗邊往外看的小傢伙,看他沒多少反應只是一臉興致的看着街道上的熱鬧,從未來過鎮上的小傢伙被街道上許多沒見過的玩意兒吸引掉了所有的注意,沒看到他有何異樣,我悄悄安下心來。
來逛街後被街道上的熱鬧與新鮮事物吸引,蘇離軒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臉上也有了笑容,也許是年紀太小了吧?我想,小孩子總是很容易忘記,容易被分散注意力,常常哭過就忘記了,這樣也好,沒有煩惱沒心沒肺。
不過話又說回來,小孩子容易忘記,那爲何那時才五歲的我對鍾離泫的記憶那麼深刻,我現在記起來,那時鐘離泫走後我傷心難過了很長的時間,以至於等了他那麼多年?
我看着面色輕鬆的趴在窗口的蘇離軒,他剛剛經歷了那樣恐怖的事,失去了家人,就能這麼快恢復過來?總讓我感覺有些奇異,我是不是該說他心夠寬?感嘆一聲人跟人不一樣?
再者我們剛到鎮上那晚雷雨夜,我第二天問起他時,他說他並不知道前一晚有打雷,我當時想大概他是太累所以睡得沉,也只能感嘆一聲他心真寬。
“姐姐。”清脆的帶着絲靦腆怯懦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我看着轉過身來小心緩慢的走到我面前的小傢伙微微一笑:“怎麼了?”
小傢伙搖了搖頭,仰頭給了我一個微笑又有些靦腆的垂下頭去囁嚅:“沒什麼,姐姐剛剛是在看着我發呆嗎?”
“噗!”我忍不住好笑:“是呀!被姐姐看得不好意思了?”我擡手捏了捏小傢伙的臉蛋。
蘇離軒的臉緩緩變紅,頭垂得更低了,手緊張的抓着衣角,沉默半晌,忽而又擡起頭來擔憂的看着我:“姐姐,你們是從這路過的嗎?”
我點了點頭,看着小傢伙眼中明顯的緊張與害怕,不由得疑惑:“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
“姐姐,那你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蘇離軒緊張而期待的看着我,又緩緩低下頭去小小聲道:“姐姐我……”
小傢伙大概是怕我們走了,他無處可去無人可依吧?
我將蘇離軒拉到懷裡,將他輕輕抱住,再從桌上拿了塊糕點遞給他:“你喜歡跟我們在一起嗎?”
蘇離軒接過糕點,眼睛亮晶晶的看我連連點頭:“喜歡。”
“那你以後就跟着我們怎麼樣?”我揉了揉蘇離軒的頭,可愛的小傢伙特別討人喜歡,他的家人已全部喪生,而且這麼些天過去也沒有他的什麼親戚來詢問過他的情況,我想與其把他送到親戚家不如自己帶着他,一個小傢伙又不是養不起。而且他已經六歲,我認爲這個年紀的小孩處於最爲懵懂的年紀最是好帶,覺得帶着他完全沒有問題。
“可以嗎?”小傢伙喜悅的睜大了眼:“姐姐的意思是以後我就跟着姐姐一起生活,姐姐不會把我送走嗎?”
“嗯。”我肯定點頭:“當然了!你都叫我姐姐啦,我怎麼會把自己弟弟送走呢?”
“嘻嘻!”蘇離軒有些靦腆的笑笑,像是想起什麼般,舉起手上我剛剛給他的糕點,送到我脣邊帶着絲羞怯與期待的看着我道:“姐姐吃!”
窩心的小傢伙,我笑了笑,正準備張嘴去咬蘇離軒手上的糕點,一隻手伸了過來擋住,我跟蘇離軒都愣了下,疑惑的看向手的主人,幽羽。
幽羽看着我們淡淡吐出兩個字:“蒼蠅。”再將蘇離軒手上的糕點拿走,放到了桌子上,將糕點碟子往我們這邊推了推:“吃這個。”
我看着幽羽的舉動恍悟的點點頭,捏了捏愣愣看着幽羽的蘇離軒道:“剛剛看到一隻蒼蠅從你手上飛過,羽哥哥是說糕點被蒼蠅叮過不能吃了,來,咱們吃這個,讓姐姐餵你。”
蘇離軒收回放到幽羽面上的視線,朝我有些羞怯的咬脣笑笑:“羽哥哥不會討厭我吧?”
“怎麼會呢?”我看了幽羽一眼,揉了揉蘇離軒的頭,一個敏感的小孩,有點像遲暮,想着不由得去看遲暮,遲暮正好看向我,對上我的視線有些疑惑,我輕輕一笑:“我在想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小時候?”遲暮想了想,微扯嘴角輕輕搖了搖頭。
就這樣又是兩天過去,蘇家村的案件依舊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自從在茶樓蘇離軒被幽羽阻止後,兩人間的氣氛就變得有些怪異,確切的說是蘇離軒似乎對幽羽有了些牴觸與疏離或是……不喜厭惡?
六歲的孩子已經開始懂事,有了自己的喜惡,但若蘇離軒只是因爲這樣一件小事而對幽羽產生那樣的負面情緒是不是有些不妥?我在想是不是得找個機會跟小傢伙談談心,好好引導教育一下他?可是一向心寬的小傢伙又爲何會在這樣的小事上一直糾結着?
我百思不得其解,或許也該去跟幽羽談談?就在我想着跟蘇離軒、幽羽談話之前找幻或左宣諮詢一下意見時,收到了京都傳來的派令,這事便就這樣擱置下,當再想起時,此事已沒有了意義。
這天傍晚我正準備出房間去客棧我們特別包下用膳的雅間,左宣從衙門回來正從樓下上來,看到我示意我返回房間,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左宣退回門內,疑問的看着很快走到門外的左宣。
左宣將一封蓋着玉璽的文書遞給我淡淡道:“女皇新下的任務,明天咱們得離開這裡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