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律迎居一直向後走,有一處延伸出去的懸崖,懸崖上一座小涼亭,那是散心的絕佳場所,我緩緩向着涼亭走去,擡頭看看夜空。
明月當空,密集的繁星閃爍,或遠或近,一條銀河從空中跨越,天空異常明亮澄澈,我內心浮起的沉鬱在那一閃一閃間漸漸沉澱,我從來不知道半夜的夜空竟會那麼美,微涼的秋風迎面拂來,吹動我長長的面巾,隨風飛揚。
轉過一座兩人高的假山,我看着小涼亭內那清雋高遠的白色身影愣了愣,一抹純白孤立涼亭間,如墨長髮與清冷柔白隨風交融、舞動,演一支遺世的舞蹈。
我躊躇了下,緩緩向涼亭走去,似是聽到腳步聲,涼亭中的遲暮緩緩轉過身,看到我,清清冷冷的眼眸中滑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詫異,垂下眼,朝我無聲的盈盈一禮。
我走入涼亭中,距離遲暮幾步之外停下,淡淡開口:“睡不着?”
垂着眼的遲暮微微點了點頭,我走到涼亭右邊的廊凳上懶懶坐下,手臂架在涼亭的欄杆上,單手撐頭,扭身看着遠處綿延起伏的青山,悠悠道:“我也睡不着。”頓了一會兒,我自顧自的呢喃:“做了一個夢,夢到某個人。”
身後沒有任何動靜,我知道遲暮不會搭我的話,涼亭中安靜了下來,只有風吹動衣訣的聲響,好久,我站起了身,遲暮靜靜站在我右後方默默看着遠處。
“我回去了。”本不想開口終究還是淡淡出了聲。
遲暮清冷的目光悠悠轉向我,垂下眼,濃密長卷的睫毛輕顫,微微點了點頭。
“嗯。”我淡淡點了下頭:“你也早些回去休息。”轉身出了涼亭,沒有留戀,感覺到遲暮的目光在我背影上停了幾秒,我沒有回頭。
第二天的排練如常。吃過晚飯,小果的調查也得到了結果,藍燁的消息真實。左宣與此事並無瓜葛。
“與左宣無關,那左宣所做的並非爲大公主。那是爲什麼?”我百思不得其解,乾脆不再去想,期待着藍燁第二天上來。
藍燁依舊是中午上來,不過這次沒有了幻做的食物,在我回到律迎居時藍燁已經在等候,與紫捷坐在茶桌前聊着什麼,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兩名小廝在圓桌旁忙碌擺弄着酒菜。
“三皇兄。”我緩緩步入廳中,輕鬆問候:“來了。”
“公主。”紫捷起身淡淡朝我行了一禮。
“又沒外人不必如此多禮,隨意吧!”我擺了擺手,在倆人對面的位置懶懶坐下。如今每次排練結束已經不再像最初那麼疲累,人果然是要經常鍛鍊才行。
小廝準備完畢,小果拿了飯菜回來,再一起擺了上桌,剛擺完紫淇跟倩音拎着食盒一起進來。兩人行了禮,倩音坐到紫捷旁,紫淇跟小果一起將食盒裡的菜擺上桌。
我看着一大桌子的菜,再看着一屋子的人,今天這是聚餐咩?到這個世界這麼些日子。我還從沒與這麼多人一起吃過飯,心裡有些小興奮,我喜歡熱鬧。
看着紫捷跟倩音兩位天律宮副宮主,我不由得想到遲暮,昨天半夜涼亭看見他身上那種深沉的孤寂,一想着我便感覺自己的心就莫名的隱隱作痛。
因女皇的特別寵愛,他獨守着一個清冷的世界,不允許任何人踏入,似乎也沒有走出的打算,獨自堅守,獨自徘徊,寂寥落寞。
“公主,公主。”小果的輕喚讓我回過神來,我微微一笑搖搖頭,甩掉一些不該有的多餘心緒,望向小果輕鬆問:“開飯了?”
“嗯,公主入座吧!”小果淺淺一笑,走到圓桌旁,爲我拉開了椅子。
一羣人中數我的身份最高其次到藍燁,一一入座,紫淇正好坐在了我對面,垂着眼,看得出他很拘謹、緊張又忐忑,我帶着微笑溫和道:“放鬆點,就當在自己家一樣,別那麼拘束。”
紫淇擡眼向我望來,清亮的眼神帶着笑意,感激的點了點頭。
因下午還有排練,中飯即使有喝酒,也沒花多少時間,我不喜歡喝酒,除了第一輪的每人一小杯,我便沒再添。
倩音跟紫淇是樂者這酒過烈,喝了傷嗓子,紫捷什麼都沒說的,將倩音面前的酒杯拿了過來一飲而盡。
全桌人看看紫淇面前的酒杯都有意無意的向我望來,眼含期待,我對面的紫淇低垂着頭,輕咬着脣,緊張中似帶着一絲期待,我悄悄吐出一口氣,無奈的攤了攤手隨意道:“我不喜歡喝酒。”
紫淇緩緩擡起頭來,清亮的眼眸中波光閃動,似帶着絲絲哀傷,勉強一笑略帶靦腆道:“喝一點酒沒關係的,我自己喝。”說完垂下眼,雙手捏住了酒杯,帶着微微的顫抖。
其他人看看紫淇又看看我,目露淡淡失望,氣氛變得有些壓抑,被喜歡的人拒絕難受,拒絕喜歡自己的人其實心裡同樣不是滋味。
“紫捷,紫淇是你弟呀,你不幫他喝了像話嗎?”我假裝若無其事,悠悠看向紫捷,雲淡風輕的道,執起酒杯我輕輕抿了一口:“呼,這酒太烈,喝了很傷嗓子,紫淇,你千萬不能喝,要麼給你二哥,要麼……”我的視線轉到藍燁身上:“讓三殿下替你喝。”
“呵呵。”被點名的藍燁愣了下,反應過來輕鬆笑笑,伸手將紫淇手裡的酒杯輕輕奪了過來,笑着道:“我喜歡喝酒。”說完一飲而盡,吧了下嘴,爽快的嘆息一聲:“好喝。”
小果同樣不喜飲酒,一壺酒由藍燁跟紫捷瓜分飲盡,兩人最後下桌,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約着哪天一起好好喝個痛快。
中飯過後,廳裡只剩下我跟藍燁,小果爲我們衝了一壺茶拎着食盒去了廚房。
“月兒,看得出來紫淇那小子對你動了心,你剛剛也太傷人家心了吧?”藍燁抿了一口茶隨意的道。
我端着茶杯,悠閒的吹了吹,輕輕抿了一口,淡淡道:“既然不能給人家想要的,自然不能給人家希望,以免將來傷得越深。”我看了藍燁一眼,看到他眼中的思索,輕輕一笑:“長痛不如短痛。”
“紫淇很不錯呀,月兒不喜歡他?”藍燁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目光直直的望着我:“若能娶一個有意傾心於你的人,豈不也挺好?”
“不喜歡,所以不能耽擱了人家,我不適合他。”我輕輕抿了一口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皇兄,我前天不是說想請你幫我個忙麼。”
“嗯,儘管說。”藍燁點了點頭,眼中帶上絲期待,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過幾天不就是藍星的生日了嘛。”我嘴角的笑意帶上絲邪惡。
藍燁目露思索,微微點了點頭。
“我想請皇兄那天晚上替我送藍星一份大禮。”
“哦?”藍燁帶着不羈笑意的臉龐帶上些興致,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不緊不慢地道:“她不是想讓墨勇嫁給我嘛,那麼我就先將墨勇送給她,讓所有人都知道墨勇是她的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推脫掉,必須娶的人。”
藍燁恍然的點點頭,不羈的笑容裡帶上絲邪惡,眼中閃動着微微興奮的光芒,緩緩道:“月兒放心,這事就交給皇兄我來辦,保證漂漂亮亮的完成。”
“嗯。”我點了點頭,對於藍燁能不能完美的完成這件事,我沒有絲毫的懷疑。
時間在唱唱跳跳中飛快度過,很快就到了藍星的生日,因韻王的關係,那一晚很多人都去給她慶祝,場面熱鬧非凡,後半夜的熱鬧中更是添加了諸多曖昧靡亂。
在藍星生日的後半夜,許多人在花園中看到了一個讓人獸血沸騰的畫面,藍星一絲不掛的趴在一名同樣一絲不掛的男子身上,兩人緊緊貼合,正進行着某種最原始的運動,那場面之激烈讓人看了都有些把持不住。
原本這種事在豪門大宅中也不是沒有,關鍵是藍星身下的男子,若是誰家男寵或招來的小倌那也沒什麼,可惜的是那男子竟然是墨勇,最近瘋傳將要嫁給閉月公主當正夫的墨家嫡四子。
京都無人不知藍星與閉月不合,說是藍星要在墨勇嫁給閉月之前就給她戴上一個綠油油的大帽子。
此事傳到女皇耳中,女皇大怒,在有心人的撮使下,下旨將墨勇許給了藍星,並選定了良辰吉日,十月初一舉行婚禮。
女皇聖旨一下,任由藍星如何辯解,如何哭鬧都已經沒有絲毫作用,爲了防止藍星狗急跳牆,一不做二不休發狠除掉墨勇。
我讓藍燁派人在暗中多加註意,並派人假意暗殺墨勇,又傳出隱晦的流言,藍星是如何的厭惡墨勇,若是墨勇有任何三長兩短必定是藍星所爲。
一時間墨家二房對韻王府的人產生了諸多防備,藍星百口莫辯,暗殺墨勇的計劃也被扼殺在了搖籃裡。
墨家不是普通世家,是傳承已久的月國八大世家之一,韻王又好聲譽,權衡利弊之下,她們不僅不能將墨勇如何,還得保護好他毫髮無傷,最後還得風風光光將他娶進門。
藍星一口氣堵在胸口不得而發,這一天,天空又下起了雨,藍星帶着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了天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