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祁寶寶自封爲天不怕地不怕不女悍匪,但其實挺小女人的,尤其是面對週末的父母的時候,總覺得怎麼站着都不是,那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讓她想要暴走,可面對周父周母錯愕的眼睛,她壓根就提不起暴走的勇氣。
“誒!”出乎祁寶寶意料之外的是,周父和周母愣了差不多半分鐘的樣子後,突然異口同聲地點頭答應,二老原本很錯愕的神色中,掩飾不去的,滿滿的都是激動,尤其是周母,甚至暗地裡偷偷抹了把眼淚。
“祁寶……”顯然是被雷到了,僵硬着身體的周父本來是想叫祁寶寶坐下的,讓人姑娘這麼手足無措地站着,也實在不合適,可他話到嘴巴,突然發現叫“寶寶”這個稱呼非常不合適,所以,無辜的他就只能看向自己的兒子週末。
“爸,你叫她寶寶吧,沒事,這真是她的名字。”週末一邊拍打被水嗆着的胸口,一邊說。
“寶……寶……寶……坐……坐啊……別瞎站着……”從兒子口中確認了祁寶寶的名字確實是叫“寶寶”後,周父就熱情地邀請祁寶寶坐下,不過,平素裡沒怎麼見過生人的他還是覺得不習慣,叫祁寶寶坐下的同時,索性自個兒坐回飯桌前,端起桌前的酒杯就抿了一口。
畢竟都是女人,相比周父,周母對祁寶寶就顯得親切多了。
聽祁寶寶叫她做“媽”,周母偷抹了一把眼淚後,忙迎到祁寶寶面前,在握住祁寶寶那雙雪白晶瑩的小手前,她先是用衣袖把自己的手狠狠擦了一遍,生怕她那雙在廚房忙活了大半輩子的手會弄髒祁寶寶似的。
看着周母一邊上下打量自己一邊用衣袖擦手,祁寶寶忙主動拉住周母的雙手,老人家的手雖然枯瘦,但溫暖,歲月雖然把她那雙曾經如祁寶寶一般雪白柔嫩的手摺騰成了枯樹枝,但是,溫暖依舊。如同屋裡照明的電燈泡,雖然昏暗,但卻能讓一個家庭光明。
祁寶寶握住周母的手時,周母下意識地想要躲閃,因爲她真的覺得自己的手太髒,可是,當她注意到祁寶寶那認真的神態時,周母釋然了,如祁寶寶一般緊緊握住祁寶寶的手,佈滿魚尾紋的雙眼,依舊晶瑩溼潤,但其中蘊含的歡喜卻溢於言表,周母急忙搬了根凳子放自己旁邊,說:“寶寶,快坐下!”
祁寶寶滿心歡喜地點頭,乖巧地坐在周母的身邊。坐下後,她就隨手去拿自己提來的幾個袋子,本來是當着周母的面把她親手挑選的禮物送出去的,哪知道周母招呼她坐下後,突然又站起來,端上飯桌上的菜盤子就往廚房跑:“兒子,陪寶寶聊會,菜涼了,媽媽這就去重新熱熱。”
祁寶寶這才注意到飯桌上只擺放了一個菜盤子,周父周母晚飯吃的,竟然就是一盤幾乎沒有葷腥味的炒白菜。
注意到祁寶寶的視線落在菜盤子裡,周母走得更快了,幾乎是飛跑着躲到廚房的。
“爸,你和媽在家就吃這個?”顯然,週末也注意到那盤炒白菜了,他坐到周父身邊,說這話的時候,隨手遞了一支菸給周父,順帶自己也點上了一支。
“哪能天天都吃這個?這不是前幾天都吃豬肉嘛,吃膩了,你媽今天就換了口味。”周父如同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不敢看自己的兒子一眼,更不敢看對面坐着的祁寶寶。
“兒子,抽菸傷身呢,你們年輕人,最好別抽。”周父自個兒點上煙吸了一口後,頓了頓,看向祁寶寶,“寶寶,平時多管管,多勸勸,這小子長大了,翅膀硬了,我和他媽說什麼他都不聽的。讓他別抽菸,他偏抽,讓他幹活的時候能悠着點就別那麼拼命,他偏不聽,哎!”
說完話後,周父輕輕嘆了口氣,埋頭一口接着一口地抽菸,繚繞的煙霧在他面前縈繞,讓祁寶寶覺得心裡特沉重。
“叔叔,你們爺兒倆聊會,我去幫阿姨做菜了。”祁寶寶最後選擇了遁走。
週末和周父這對父子的交流方式特簡潔,一人坐一根凳子,各自盯着桌上的酒杯,一問一答,從不拖泥帶水。
“什麼時候認識的?”
“只是朋友!”
“人姑娘多大了?”
“真的只是朋友!”
“見了人家父母沒,別到時候又遭人拒絕?”
“爸,我和她真的只是一般的朋友!”
週末急眼了,連他都不知道爲什麼要衝周父撒氣,但是,當他調頭注意到周父那滄桑的面容時,一下子就嗝屁了。
周父繼續說,不管週末能不能聽進去:“兒子,咱們傢什麼情況你不是不清楚,你啊,就本分點吧,找女朋友什麼的,可千萬要踏實,一定找個靠譜的,別再尋思像磚廠老闆女兒那樣外表光鮮的女人了,我和你媽活了大半輩子,被人踐踏了大半輩子,習慣了,也不覺得什麼,可你還年輕,千萬不要走你爹媽的老路,你得好好過活,混出個樣子,你不能讓人踐踏,不能被別人指着鼻樑罵窮鬼……”
周父一邊絮叨一邊揉眼睛,說是三塊錢一包的煙質量沒以前的好,抽了薰眼睛。
祁寶寶不會想到,一個老兩口晚飯只能吃一盤炒白菜的家庭,冰箱裡竟然會存着琳琅滿目的肉類,豬肉、牛肉、羊肉……比寶寶旅行社的小飯館的都要多。
看到冰箱裡存着的已經冰凍的肉塊,祁寶寶突然覺得很心酸。
這是怎樣的家庭,怎樣的父母,冰箱裡有那麼多肉不捨得吃上一口,卻留着等子女回家,能夠飽飽地吃上一頓。
周母一邊切肉一邊絮叨,如周父絮叨週末那般,不過,她的語調更平緩,語氣更柔和:“寶寶,你是不知道,週末那小子可喜歡吃我做的菜了,那會兒他和他姐都還在家的時候,我們一家四口每頓飯都得整好幾個菜纔夠吃的,那小子吃飯的時候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夾一塊醬牛肉放碗裡,一口氣能把一碗飯扒完……”
“可是現在……哎……”周母頓了頓,說,“現在兒子長大了,說什麼都要在外面闖,當媽的不敢攔,也不能攔,當媽的沒出息,不像別的母親那樣給兒子鋪好將來的路,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沒有受苦,有沒有委屈……嗚……”
“我沒指望他出人頭地了回家盡孝,我就盼着啊,他能在累了困了委屈了的時候回趟家,哪怕他說的世界當媽的不懂,不能給他安慰,可總能吃一頓媽親手做的飯……嗚……”周母一邊說一邊擦眼淚,終於快要抑制不住哭出聲來的時候,她慌忙轉身背對着祁寶寶,老人家用力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祁寶寶接過周母放在砧板上的菜刀,繼續切肉,她終於知道,爲什麼週末要那麼拼命去過活,爲什麼那個小青年白天累得半死不活的晚上也要堅持在路燈下看書。
蹬……蹬……蹬蹬蹬……
菜刀和砧板發出很有節奏的撞擊聲,祁寶寶雪白的手指壓着砧板上的肉,動作不僅僅是嫺熟,而且優美。
“寶寶,原來你……”周母看到祁寶寶切菜的動作,既吃驚,又歡喜,她顧不得擦乾淨眼角的淚痕,終於破涕爲笑。
祁寶寶見周母笑,挺高興的,不由脫口而出:“阿姨,我是好姑娘!我上得起廳堂,下得了廚房,打得過小三,鬥得過流氓,賣得了萌,耍得了二,能扮少女,可裝luoli……”
“呵呵……”注意到周母吃驚的表情,祁寶寶自覺失言,臉一紅,挺不自在地說,“阿姨,真的,我不騙你,我真的是好姑娘!”
“我信……我信……”和祁寶寶在一起,周母似乎也年輕了不少,尤其笑起來的時候,給人一種想要親近的張力,“寶寶,我們家週末能找到你,是他的福分!”
“呃……”祁寶寶就知道周父周母誤會她和週末的關係了,要不周母也不會眼睛都不眨地一直在自己身上打量,她想澄清和週末不是男女關係來着,可壓根就沒她說話的份,周母劈哩啪啦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臉蛋兒漂亮……身材超好……屁鼓大……胸……”周母一邊打量祁寶寶的身體一邊誇獎。
注意到周母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胸口,不等周母最後那句誇胸的話蹦出來,一直羞紅着臉不做聲的祁寶寶忙雙手護胸,訕笑着對周母說:“阿姨,您這是幹嘛呢,讓外面那對父子聽到多羞人哪?”
祁寶寶的內心早就已經暴走了,這都是怎樣的老媽啊?果然,有怎樣的兒子就有怎樣的媽,好色哦……
經祁寶寶這麼一說,周母忙自責地將廚房門關上,轉而用更小的聲音對祁寶寶說:“寶寶,就你這身材,和我年輕那會一模一樣,將來準能給咱們老周家生個大胖小子!”
“……”女悍匪被祁寶寶被打敗了,而且敗得五體投地,就周母那說話的水準,可以想象,二十年前,該是多麼風雲的女流氓。要是出身在同一個年代,祁寶寶雖然不甘,但又不得不承認,女流氓能一個指頭把女悍匪摁死。
明明知道自己不敵,可關乎到生孩子這種大事,祁寶寶還是忍不住辯護了一句:“阿姨,生孩子的事太早了吧?而且人家想生個女孩子來着。”
祁寶寶想一巴掌把自己拍死算了,這男朋友都沒着落呢,大姑娘家的,談什麼不好非得談生孩子這種事情?
說話的功夫,一鍋全是肉的熱菜就出爐了,由女悍匪祁寶寶親自端出去,周母在一旁忙裡忙外地端盤子送碗筷,老人家一個勁地叮囑:“小心點……小心點……可別燙着……要不我沒法向我兒子交代……”
祁寶寶之所以要親自把菜端出去,那自然是有她的目的的,她覺得,在廚房的時候,她已經把周母給攻克了,接下來,自然將目標放在了周父的身上。祁寶寶尋思着,親自把菜端出去,讓周父知道她是個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好姑娘,保不準就能加分了。
不過,夢想往往都過於豐滿。
周父喝醉了,被週末這個混小子給灌醉的。祁寶寶美滋滋地把一大鍋菜端上飯桌的時候,周父已經趴桌上一動不動。
自覺自己的大計被週末這個小青年給打碎,女悍匪把鐵鍋放桌上後,一直保持着淑女形象的她原形畢露,她都沒顧得上週母在身旁,叉着腰就衝週末催動獅吼功:“混蛋,老子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