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順着胡天齊的目光望過去,我便看到一個穿着夾克的男人正走到收銀臺旁邊,好像正在點菜的樣子。
男人應該是比我們大幾歲,看起來不像是學生了,穿的衣服也有些破舊,不知道多久沒有洗了,他上身穿的夾克大得誇張,而下身穿的褲子又短得厲害,還有那雙鞋,踢踢踏踏地穿了一半兒,剩下了半截腳後跟露在外面。
看這架勢,實在比流浪漢好不到哪裡去,似乎很狼狽的樣子,我看到之後有些唏噓,我倒不是多有同情心的人,也不是特別沒有同情心的人,看到這種人,總會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是有同情,但是也有無奈和惋惜。
但是,我明白爲什麼胡天齊對這男人有這麼大的敵意,畢竟看起來不過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胡天齊冷哼了一聲,甩下了筷子,旁邊的聞人吉也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就看到胡天齊指了指那男人道:“這傢伙不對勁兒。”
男人在收銀臺上點了一份快餐,端着快餐飯盒一邊吃着一邊往門外走,剛剛他的手一直插在口袋裡,我並沒有注意到,然而當他雙手的懸在胸前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男人的肚子很大,大得有些不太正常似的。
看到男人已經出了門,胡天齊二話不說便跟了上去,倒是聞人吉忍不住在旁邊嚷嚷道:“喂!點了東西又不吃!你們浪費糧食啊!”
我顧不上聞人吉的大吼大叫,飛快往胡天齊身後跟出去,正準備出門的時候,一個讓人不悅的身影卻橫在了我的面前,我甚至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宋爽玥。
“你要幹嘛?”
我後退了一步,警惕地望着宋爽玥,她總是喜歡找我的麻煩,有時候完全是無緣無故的,好像就是單純地喜歡和人過不去似的。
宋爽玥聳了聳肩膀,一臉不以爲然道:“我要幹嘛?我什麼都沒幹啊,你要出去,我也要出去嘛。”宋爽玥說着,一臉鄙夷地望着我道:“蘇天淺,你該不會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怎麼這麼敏感?又用下三濫的手段勾搭帥哥了?”
聽了宋爽玥的話,我氣不打一處來,勾搭帥哥?還是下三濫的手段?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宋爽玥卻好像一臉理直氣壯似的,瞪着眼睛一臉洋洋得意地看着我,好像因爲她的妙語連珠而感到自豪似的。
我咬了咬牙,側過身子,“你要走就走,橫在這裡幹嘛?”
宋爽玥的聲音很大,她的話顯然已經吸引了旁邊的人的注意,我覺得有些尷尬,只想趕緊擺脫這個傢伙,她卻不依不饒地攔住我道:“你看看,是不是虧心了?”
余光中,我瞥到一個人影正在往我身邊走來,估計是聞人吉來幫我解圍,這個人影很快來到我的背後,一隻手搭住了我的肩膀,嗯?有些不對勁兒,這個身高好像比聞人吉高太多了。
我下意識地回過頭來一看,便看到了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雖然只是側着臉瞥了一眼,人卻不免感到有些驚訝,這個男人長得好帥……隱約覺得,這張臉好像還有點兒熟悉,不知道在哪兒見過,但是腦袋裡稍稍有些印象。
我連忙想要躲開他的胳膊,被陌生人這樣搭着肩膀讓我覺得渾身不舒服,身體好像繃緊了一樣,彷彿身上裹了一層石膏,已經有點兒不會動了。
然而男人的胳膊就這樣勾着我,雖然不用力,卻讓人躲閃不開,只見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而是望着對面的宋爽玥。
男人輕輕開了口,聲音略帶一些沙啞,那聲音讓人覺得好像有些乾澀,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厚厚的塵埃。
“小姑娘,”男人一張口,語氣好像在教化別人似的,他的這張臉看起來不過只是二十多歲,和我們差不多的年紀,但是一開口這語氣就像老人家,只聽他一本正經道:“站在這裡擋着別人的路,是很不禮貌的事情,你沒有聽說過好狗不擋路嗎?更何況,你這樣咄咄逼人,應該算是欺負人了吧?欺負人可不是什麼好的行爲。”
起初宋爽玥盯着男人的臉,估計也是被這相貌看得震驚了,一陣呆愣得說不出話來,但是男人接下來的話讓宋爽玥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不過這傢伙好像不擅長和男人吵架,被男人如此鄙夷地說着,宋爽玥卻只是長大了嘴巴蠕動兩下,半天沒說出來一個字兒。
我們三人站在這裡,已經引起了餐廳裡不少人的注意,安小予連忙走上來,有些不悅地瞥了宋爽玥一眼,好像是嫌她給自己丟人了似的,低聲道:“走吧,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的。”
說完,安小予拉着宋爽玥,推開玻璃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還有點兒愣神,忙回頭看旁邊的男人,只見這男人始終沒有看我一眼,用頗爲諷刺的目光望着宋爽玥的背影,冷笑一聲之後便離開了。
整個過程中,我都沒來得及和男人說一句話,雖然非常感激他替我解圍,但是說不出來的,我總覺得這事情好奇怪。
他爲什麼要幫我說話?打抱不平?
還有,這個男人身上散發着一種奇怪的氣質,好像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正當我愣神的時候,聞人吉已經跑了過來,他顯然沒有注意到剛剛發生的事情,手中拎着餐盒,裡面是打包好的飯菜,我看了一眼之後不由得感到十分鬱悶,真是服了這個傢伙了,都到了這種時候居然還忙着打包飯菜,看來,守財奴就是守財奴!
“哎?”聞人吉完全不知道我剛剛和宋爽玥之間的口角,還一臉納悶兒道:“你怎麼還在這兒?不是去追胡天齊了嗎?”
我白了聞人吉一眼,哼了一聲之後不悅地跑出門去追胡天齊,將聞人吉甩在了後面。
剛剛那個男人走得很快,胡天齊的速度也不慢,我們一時間根本找不到胡天齊的人影了,我有些懊惱,在心中埋怨起來,要不是宋爽玥突然衝出來的話,我也不至於把胡天齊給跟丟了,現在好了,根本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找他。
旁邊的聞人吉倒是一臉不慌不忙的樣子,只見他煞有其事地將飯盒交給我,從兜裡摸出了一個小紙包,聞人吉展開了紙包,紙包裡面有一小撮銀白色的毛髮,我一眼便認出來了,低呼一聲道:“喂?這是胡天齊的頭髮吧?”
“頭髮?”聞人吉哼了一聲道:“這叫狐狸毛!”
我鄙夷地望着聞人吉道:“你是什麼時候趁着胡天齊沒有注意到就從他身上拔下來的?這也有點兒太過分了吧?”
“沒辦法嘛,”聞人吉故作一臉無奈的樣子,“那死狐狸神出鬼沒的,想找他的時候都找不到,當然要用一點兒特殊手段了。”
說完,聞人吉又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黃符,拉着我走到了小樹林裡面。
本來就是星期六,學生們不是回家了,就是在外面玩,這個時間學校裡的人很少,所以聞人吉很是大膽地用起他的法術,只見聞人吉將胡天齊的毛髮黏在了黃符上,然後兩根指頭將黃符捏在手指中間,就看到聞人吉閉上眼睛,嘴脣蠕動念念有詞,片刻間,聞人吉手腕一晃,那黃符突然冒起了火光。
黃符並不是燃燒了,而是上面冒出了光亮,就好像變成了一盞燈一樣,那光亮非常微弱,在樹林之中,就像飄搖的螢火蟲一樣,只是在我們面前轉了一圈兒之後,黃符突然向一個方向飛了過去。
我十分吃驚,看得有點兒傻了,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黃符就像……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腦袋裡面想到的第一個詞是“警犬”,可不是嘛,給它胡天齊的毛髮,它居然就能帶我們去找胡天齊,這東西也太神奇了吧!
不過黃符只知道帶我們去找胡天齊,走得當然是最快的直線路徑,以至於我和聞人吉根本是在樹林裡面慌不擇路地狂奔,時不時還要跳過灌木叢,才能追上黃符。
一路艱辛,跑出去不到三五分鐘,我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地跟在黃符後面,兩條腿都快要軟了。
就在這個時候,身旁的聞人吉腳步卻慢了下來,我有點兒鄙夷地望着他道:“喂?你該不會是跑不動了吧?你還是個大男人呢,你不至於……”
話還沒有說完,我就發現聞人吉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兒,只見聞人吉表情嚴肅,眉頭也皺緊了,低聲喃喃自語道:“這個地方不對勁兒!”
我不明白聞人吉說的不對勁兒究竟指的是什麼,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這句話給影響了,我也感覺到周圍的氣氛非常詭異。
這感覺就好像是落入了冰窟一般,只見在我們周圍都是茂密的樹叢,這裡應該是校園西側的樹林,是一片最爲茂密的植被,而且平時來這裡的人也特別少,雖然晚上經常有情侶在這裡約會,但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們跑了這麼遠,竟然一個人都沒看到。
月光灑落在樹林裡面,影影綽綽的光影落在地面上,看起來十分詭異,在浮動的光影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其間遊走,猶如鬼魅一般。
這種感覺令人毛骨悚然,我都有些後悔了,恨不得想要立馬回去。
“不對勁兒,那個男人有問題。”聞人吉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想到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之後,他咬了咬牙,“小淺,你在這裡等着,前面可能有危險,我要去找胡天齊!”
“哎?”
我愣了一下,心中暗叫,聞人吉這傢伙什麼時候這麼關心起胡天齊了!再說,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就算什麼事情都沒有,光是嚇也要把我嚇死了!
一陣鬱悶之下,聞人吉這才反應過來,慌忙轉過身來,用他經常掛在鑰匙上的那把小桃木劍在地上畫了個圈兒,隨即又在圈兒外面燒了一些黃紙,然後將他隨身揣在身上的八卦鏡交給我。
“如果感覺有什麼東西過來的話,就用這個鏡子照過去,”聞人吉難得表現得這麼嚴肅,低聲道:“我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