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在一股無形力量的指引之下,緩緩地寫下了這麼幾劃,比劃在白紙上面遊走挪動,點,豎,橫折,我的心也隨着這比劃開始挪動着,感覺一顆心已經到了嗓子眼兒,連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起來。
整顆心好像提緊了,心臟懸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的手上。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一聲炸響,驚雷的聲音在天穹迴盪,我嚇得渾身一個哆嗦,好像雷鳴聲就在我身上炸裂一樣,嚇得差點兒丟掉了手中的碟子。
電閃雷鳴在天穹中舞動,那一道閃電彷彿照亮了半個天穹,儘管我拉着窗簾,閃電還是照亮了整個房間,就看到我的手在不停顫抖着,餘光從鏡子裡面看到了自己狼狽的身形和慘白的臉,我驚慌不已,身子在不停地顫抖,吞了口口水拍着胸口,心中的恐懼仍舊沒能就此退散。
這個季節還沒到雨季,半夜的雷鳴聲毫無預兆,將我嚇了個半死,恐慌好像一張巨大的網,鋪天蓋地地向我壓了下來,我驚恐萬分地看着周圍,總覺得這道閃電雷鳴好像是誰在和我惡作劇一樣!
伴隨着閃電,狂風也呼嘯而至,風在窗外肆虐,走廊裡面有些沒有關上的窗戶,正在不停地搖晃拍打,發出了惱人的噪音,我的心也隨着那一下下劇烈的撞擊聲而猛烈地跳動着。
難道是我做錯了?惹了老天爺發怒了?我咬着牙,心中有些猶豫,這種不好的氣氛好像在警告我不要做這種有悖天理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手中的碟子突然開始動了起來,速度極快,碟子猛地從我的指尖兒飛開,然後,沒有任何外力,這碟子竟然在白紙上面飛速轉動起來,涼意好像一條遊蛇,在我的渾身上下迅速遊走,我盯着面前的碟子,只見碟子就像發狂的瘋子一樣,迅速轉動着,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字。
我努力辨識着所有的比劃,橫、橫、豎、豎、橫、撇、捺、點、點……
加上之前的三個比劃,這顯然是一個“寒”字。
滑動並沒有就此停止,反倒變得越來越快,就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紙上不停地橫衝直撞,一遍遍地寫下那個“寒”字,起初我還覺得很不敢相信,或者,也可以說是不願意相信,但是碟子的挪動,似乎就是爲了打消我所有的僥倖心理一樣,用它的動作一遍遍地提醒我。
害死戲班人的,就是寒燁。
我的心彷彿一下墜入了冰窟裡面一樣,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讓我的身體感到萬分難受,而絕望卻在我的腦海之中紮根,好像抹消了我所有的僥倖心理和殘存希望似的。
就在我心如死灰的時候,那碟子似乎是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樣,猛地衝到了牆角,撞在了堅硬的牆面上,人骨質地的碟子瞬間碎成了粉末,一剎那化作飛灰。
我沒想到那碟子居然能碎成這個樣子,簡直捏都捏不起來,我不由得想要苦笑,彷彿這碟子的使命就是爲了告訴我,是寒燁害死了他們所有人,所以當達成了這個目的之後,也就碎裂得不成樣子了。
本來,玩過筆仙碟仙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問題問完了之後,還要把筆仙和碟仙送走,但是看來,我的骨碟碎成這樣,似乎也沒有送走的必要了,我盯着那碟子看了一陣,最終長嘆了一聲,心情複雜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怎樣跌跌撞撞地來到外面的,走廊裡就只有我一個人的腳步聲,搖搖晃晃,一下下撞擊在地面上,發出了寂寥的迴響,走廊裡面空無一人,就只有我自己的腳步聲,一路踉蹌地走到一樓時,我的意識都是那麼的模糊,只在心裡惦念着一個想法。
是寒燁,竟然真的是寒燁。
我早就有這樣的猜測,但是沒想到自己的猜測竟然成爲了事實,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想法和行爲,甚至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活該,如果不是我這樣擅自執拗地想要討個真相,或許也不會發現這個事實,但是現在,真相已經寫在了我的面前,彷彿板上釘釘了一樣,沒有任何讓我後悔的餘地,而自己堅持要追尋的真相,恐怕也無法說服自己去否定吧?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擺在我的面前,既然班主說,害死了戲班所有人的傢伙是寒燁,那麼那個女人是誰?是寒燁的替身?還是說,是他的同夥幫兇?爲什麼是以女人的姿態出現的?難道說,就是之前寒燁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他覺得熟悉但是怎麼都想不起來的女人?爲什麼班主只提到了一個女人而壓根兒沒有提到寒燁的名字?
我竭力思索着這些問題,試圖在中間找到一個破綻,能讓我再繼續自欺欺人下去,但是我卻發現根本沒有,沒有任何線索能站在天秤的另一邊,幫寒燁力挽狂瀾。
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人已經來到了一樓的走廊上,就在這時,幾個人影突然出現在我對面的那條走廊上,往一樓大廳通往門外的那扇門走去。
看到那些身影的瞬間,我先是被嚇了一跳,畢竟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人出現在這座教學樓裡面?難不成是碰上髒東西了?然而就在我定了定神,發現那些身影一共竟然有六七個人的時候,才稍稍放心下來,只見他們身上穿着的還是學生的穿着打扮,估計可能是在學校裡面排練的社團,排練得晚了,現在纔出去而已。
只見那些人排成了一列,一個個低着頭,迅速地往門外走着,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我,來到門口之後依次離開了。
看到有人在,我倒是稍稍安心了一些,連忙跟着他們想要往外面走,誰知道離開教學樓之後,我又看到了三三兩兩的幾個學生。
這些學生中有人正在交頭接耳地低聲交談,有些正在往前走着,竟然還有人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背單詞。
我看着看着,突然覺得莫名其妙,現在應該已經是半夜了,至少也在十二點之後,爲什麼突然會有這麼多人出現在校園裡面?
正當我這樣想着,幾個人從我身邊擦肩而過,表情陰鬱臉色灰白,走過去的時候,還轉過頭來斜睨了我一眼,不過他們並沒有在我身邊多做停留,而是匆匆地往前走去了,其中一個懷裡還抱着籃球,該不會是這麼晚了還想去打籃球的吧?
我滿心的疑惑,就回過頭去多看了那人一眼,只見那人竟然也在回過頭來看着我,莫名其妙的,我就覺得這個人的臉很奇怪,看得人渾身不舒服,但是也說不出來奇怪的究竟是什麼地方。
納悶兒不已的我緩緩往反方向走着,一邊走,一邊打量着路邊的行人,不知道爲什麼,我越看就越覺得詭異,他們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奇怪,我竟然看到幾個人身上穿的是那種上個世紀類似工作服的那種老式衣服,簡直讓我想到了爸媽上學時的照片,正當我疑惑不解的時候,迎面居然還看到兩個穿着民國學生裝的女生走過來。
我倒是知道我們學校有個閃族社團,經常湊在一起做閃族的活動,或者穿着奇裝異服,或者做一些行爲藝術,突然在街上出現然後又突然消失的那種,難道說這是他們的活動?不對……放眼望去,我能看到一兩百人,而且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似乎還有一些人影在涌動,如果是閃族社團的話,也不可能有這麼多人,而且根本沒必要在晚上舉行這種瘮人的活動,估計連校方領導都不會答應吧?
可如果連這種最誇張最匪夷所思的解釋都不能成立的話,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這些“人”,根本不是人。
這個想法剛從我的腦海之中冒出來,我立馬倒吸了一口涼氣,恐懼好像螞蟻在我的頭皮上爬着似的,立馬感覺到頭皮發麻,我連忙加快了腳步,想要離開這個詭異萬分的地方,然而不管我走得多快,不管我走到哪兒,這些人竟然還是數量衆多,甚至好像有些越來越多了似的。
我第一次在學校裡面迷路了,看着面前這麼多奇怪的影子,恐懼完全佔據了我的腦海,除了害怕之外,竟然好像沒有其他任何想法了一樣,最恐怖的是,就在我往前走着的時候,卻看到路邊竟然還有人在擺攤賣東西,有些學生湊在旁邊討價還價,我餘光瞥了一眼,發現他們在出售買賣的東西竟然是蠟燭、黃紙和紙錢!其中一個學生竟然還在捏着一根蠟燭好像吃烤腸一樣津津有味地吃着!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如果再相信他們是人的話,未免也太神經大條了,我竭力控制着自己,幸好沒有喊叫出聲,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出賣了我,只覺得身邊有幾個人已經察覺到了我和他們不一樣,不管我往哪兒走,身邊都開始出現了一些人,指指點點地看着我,他們三五成羣,一邊指着我,一邊窸窸窣窣地低聲說着什麼。
我的腿有點兒發軟,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在恐懼之外,我強迫自己趕緊想出一個辦法,爲什麼學校裡面會突然出現這麼多的鬼?還是說我的身體太虛了,之前本來看不到,現在全都能看到了?但是如果被他們發現我是人的話,他們會怎麼做?會像是恐怖小說裡說的一樣,上來爭奪我的身體嗎?
就在我思緒紛飛的時候,突然間,一雙冰冷的手從背後搭上了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