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抱着蘇天雅的牌位,終於回到了學校裡面時,時間已近黃昏。
正值晚飯時間,學校裡面有些學生在小路上走動着,雖然已經開始有人在校園裡面活動,但是人數遠遠不如以往,而且即便是這些走在校園裡的學生,看起來氣色也並不好,一個個一臉菜色,面容之中透着憔悴。
看起來十分疲倦的學生們,加上學校裡面已經衰敗的草木,這一切一切讓學校顯得是那麼的死氣沉沉,就算我走在其中,也總覺得心裡面有點兒不是滋味兒,我不知道這到底應該怪誰,是誰讓這學校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們隨便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之後,趁着天色快要暗下來的時候,大家一起回到了宿舍樓裡。
最近學校裡面有不少學生抱病請假,大概校方也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今年竟然破天荒地打算要提前放假,寢室樓裡有不少學生已經開始着手收拾東西,準備踏上回家的旅程。
我走在這片紛亂的人流之中,自己卻是心緒萬千,不過沒人能夠明白別人的煩惱,就好像她們不懂我,我也不懂她們一樣。
不過在這樣的混亂之中,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反倒給了我一種安全感。
我們幾個分開幾次分別進入了宿舍一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厚重的房門隔絕了外面所有的聲音,我們幾個對視了一眼,崔亦田有點兒興奮似的摩拳擦掌,拿出了揹包裡的靈位。
“先曬曬月亮,”崔亦田一邊說着,一邊拉開了一點窗簾,將牌位放在了能照到月光的地方,隨即轉過身來望着我們幾個人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回來的路上,崔亦田讓我們幾個分別去準備了需要用的東西,聞人吉和聞人吉的師父準備了黃紙、白蠟燭之類的東西,我和胡天齊去學校後山沒人的地方挖了點土,還有人工湖裡的水,崔亦田又捧出來了一隻碗,碗裡面放着白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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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米看起來已經變了顏色,有點兒發黃,還夾雜着塵土,尤其是那隻碗看起來非常陳舊,沾着泥土,髒得有點兒看不出來顏色了,我忍不住對崔亦田問道:“你從哪兒撿來的碗?就不能買只乾淨的嗎?”
“你懂什麼?”崔亦田嗤之以鼻,哼了一聲道:“這是好東西!”
崔亦田沒有繼續解釋下去,倒是聞人吉的師父回答了我的疑問,就聽到他凝眉沉聲道:“這是祭拜祖先時用的白飯碗,看這碗應該在墳頭扔了有些時候了,這麼髒,是因爲那座墳應該已經很久都沒人打理。”
說着,聞人吉好像也聽明白了什麼,挑着眉毛對師父問道:“所以,有很多孤魂野鬼搶了飯吃?”
聞人吉的師父點點頭,沉吟一聲道:“陰氣很重。”
旁邊的崔亦田忍不住拍了拍手道:“不錯!很有眼光啊!”
崔亦田的計劃非常簡單,我們已經帶來了蘇天雅的靈位,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爲她招魂。
此時蘇天雅的魂魄仍舊躺在那張牀上,看起來已經非常模糊,呈現出了一種半透明的狀態,胡天齊在身邊小聲地告訴我,說我們的時間不多,如果蘇天雅的魂魄繼續飄散下去,恐怕就救不回來了。
我雖然心裡着急,但是知道需要等待時機,也只好坐在椅子上默默等待起來。
崔亦田選在了半夜十一點的時候開始招魂,在等待的時間裡,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所有應用之物,有枯敗三年以上的柳樹枝,因爲柳樹的陰氣重,尤其是枯敗多年的樹木,聞人吉的師父告訴我,那種枯敗已久但是並未垮掉的樹木,大多是因爲上面有陰魂寄居,耗掉了樹木的氣,所以折下這種樹的樹枝,陰氣是很重的。
至於水,我們學校的人工湖其實全靠雨水,也就是無根水,也是陰氣非常重的東西。
另外就是黃紙,後山的土,還有壓墳頭的石塊,可以說是聚齊了金木水火土,崔亦田用這分別代表金木水火土的五樣東西在房間裡面擺了一個簡單的陣法,用以幫助蘇天雅的魂魄聚魂。
看着崔亦田準備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忍不住覺得有點兒好奇,因爲崔亦田做這件事情的方法好像又不同於聞人吉和他師父所屬的道門,而是一種我沒見過的方法,我不由自主地對崔亦田問道:“你是從哪兒學到這些辦法的?”
“自主研發啊!”崔亦田對現代化的詞彙瞭解得非常多,他自己曾經說過,因爲從判官的位置上被貶下來之後,一直在到處抓萬芊,所以往來人間,自然對人間的事情已經耳熟能詳,爲此,崔亦田還曾經對我感慨過,說覺得人間那麼熱鬧,做人那麼好,反倒不能理解我明明好好地做人,爲什麼想要做什麼鬼母。
我和崔亦田的對話勾起了聞人吉的興趣,聞人吉一直坐在旁邊看着崔亦田忙活,有點兒懶洋洋的,又有些不滿,畢竟平日裡這些事情都是聞人吉負責來做,現在看他那樣子,倒是好像有點兒被人搶了飯碗似的那種酸溜溜的感覺。
聞人吉說話的聲音有點兒哼哼唧唧的,望着崔亦田道:“喲,你們判官還負責做這事情呢?”
“當然了,”崔亦田突然擡起頭來,對着聞人吉露出了一個有些陰鷙的笑容,不知道是在笑話別人,亦或是在嘲諷自己似的,“陰間的職場規則和這裡比起來,也乾淨不到哪兒去。”
我不知道崔亦田具體指着的到底是什麼,但是我通過上次牛頭馬面的事情,我就能感受到,崔亦田和陰曹地府的關係也沒有好到哪兒去,雖然說他自己就是判官。
儘管崔亦田這話聽起來有點兒酸溜溜的,可我相信,他說的也沒什麼錯,更何況,是崔亦田這種坦誠、耿直且嘴賤的人。
將一切安排妥當的時候,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幾個對視了一眼,打算開始行動,崔亦田幾人分別站在牆邊,由我站在蘇天雅頭頂的位置。
“她身上現在還留有一些魂識,我們現在要用她自己的魂魄來招魂,說白了,就是讓她自己的魂魄出去找別的魂魄,”崔亦田在對我們囑咐這些事情的時候,表情十分謹慎,我很少從他臉上看到如此嚴肅的表情,不由得被他影響得也有點兒緊張,“這種做法雖然有點兒危險,但是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我聽到崔亦田這樣說着,不由得感到心都提緊了,瞪大了眼睛望着崔亦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有危險?讓她自己的魂魄離開體內去找她自己的魂魄?那萬一她自己的魂魄也分散了怎麼辦?”
崔亦田抿着嘴脣沉吟了片刻,輕聲道:“這個我沒辦法保證,我也不想這樣做,但是……”
對面的崔亦田看起來有些無奈,他告訴我,其實剛回到學校的時候,崔亦田就一直在四處尋找着蘇天雅的魂魄,可惜的是沒有任何收穫,這也就意味着蘇天雅的魂魄在離我們很遠的地方,如果只是靠喊魂的話,恐怕是找不回來的。
“但是我有三重保險。”
本來正一臉嚴肅的崔亦田突然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了一個壞笑,挑了挑眉毛道:“第一,我們手上現在有她的牌位,第二,有這個陣法守着她的主魂,第三,我會給你們一點兒東西……”
一邊這樣說着,崔亦田一邊將一根棍子交給我們,那棍子上面還插滿了黃紙,看起來有點兒像哭喪幡似的。
崔亦田晃了晃手裡的棍子,“等會兒她的魂識衝出去之後,你們就追出去,找到了她的魂魄之後馬上把這個幡點燃,到時候她的魂魄自然會跟着一起回來。”
有了崔亦田這樣的話,我再仔細想想整件事情,發現好像也找不到什麼漏洞了,總算是萬無一失,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時間不早了,崔亦田轉過頭來望着我們,壓低了聲音,有些神秘兮兮地低聲道:“都準備好了嗎?”
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點了點頭,身邊不遠處的幾個牆角里也分別傳來了迴應聲。
“好了,”崔亦田指向我,衝着我打了個響指,“開始!”
空氣裡到處瀰漫着死寂的氣息,在這片氣息之中,我勉強地張開了嘴巴,感覺到自己的聲音艱澀得好像生鏽的門軸一樣,發出了一聲連我自己都感到尖銳刺耳的聲音。
“蘇天雅……回來了……回家吧……”
崔亦田之前吩咐讓我來喊魂的時候,我便感到有點兒爲難,對這種事情完全感覺到無從下手似的,直到現在喊出來的時候,在這空曠的房間裡,聽到我的聲音孤零零地飄散在空氣中,簡直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頭皮都快要炸了似的。
此時此刻,聞人吉、胡天齊、崔亦田和聞人吉的師父都隱藏在黑暗中,彷彿整個房間裡就只有我自己似的,只因爲我一直在心裡面告訴自己,這是爲了蘇天雅,方纔有了這樣的勇氣讓自己接連不斷地不停喊下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面前的蘇天雅突然開始發生了變化,只見她那剛剛已經呈現出了半透明狀態的身體在這一刻竟然顯得有些發光似的,彷彿有些柔和的光亮正在她身上漸漸地暈染開了。
就在我驚愕不已之時,只見蘇天雅的身上聚集起了一團柔和的光,毛茸茸的,就好像螢火蟲一般,那光亮在蘇天雅的身上游走了一陣,突然好像從她身上掙脫開來似的,緊跟着在半空中晃了晃。
那動作,簡直就好像是在召喚我跟上去一樣,就在這短暫的停留之後,那團光環很快便往門外去了。
我立刻想到了之前崔亦田對我說過的魂識,馬上便反應過來,拎起放在牆邊的哭喪棍,直奔門外就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