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份沾沾自喜並沒有維持多久,因而周遭那死亡的氣息已經再度涌來,越來越爲清晰地一步步推進,顯然是衝着我來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以最快速度迴轉過神來,隨即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探符袋裡頭的靈符,然而才動了一動手,便引起了嘩啦啦的一陣響。而我也是這時候纔想起來原來自己的手足早已經被這個該死的玩意兒縛住了,此刻根本逃竄無門。
眼下的情況卻容不得我再懊惱,這才一個微小滯愣的時間裡,那方纔一直蟄伏在黑暗中的兇物已經朝着我的方向撲就而來,身上冰寒的氣息引得我從腳底下泛出一陣冷意來,凍得連每根頭髮絲都在發顫。
而也是這等時候,我才發現跟前衝過來的東西。
長髮披散在兩肩,面色白中透着細微的紫色,雖然眼瞧着是人形,然而身量卻輕靈無比,顯然不是正常人類能所擁有的。近身時,明顯可以聞到其上所散發出的特殊腥臭氣息,薰得人只覺得一陣眼睛發疼。
陰靈!關押着幽玲公主的牢房內居然還藏着一隻陰靈!
我咬牙,急急忙忙地晃過鐵鏈,以其上所貼着靈符的那一面朝着跟前的兇物迎去,只期望着到底能有幾分作用,一邊咬破了舌尖,隨即大吼了一聲,“靈符列陣!”
兩張靈符應聲自符袋中而出,在空中晃晃悠悠着。我不顧喉中鹹腥,已然飛快地將兩張上頭分別書寫下破陣和定陣,轉而冷聲喝道,“急急如律令!破除邪障,見諸神萬相,乾坤定脈,萬法歸心!”
隨着一字字落下,兩張靈符已經分別朝着不同的方向飛去。
其中一張飛到了方纔牢籠上那再度收縮了幾分的缺口之上,更掙出了一圈空間來,而另外一張,正是朝着那正欲再度進攻的陰靈身上而去。
而此時此刻,幽玲公主大抵也明白過來當下的情況,下意識地想要奔來幫忙,卻到底是力不從心,纔剛剛近身,便已然被陰靈行動間撩起的陰風給往後跌了一跤。
與此同時,那陰靈口中發出陰慘慘的笑聲來,五指彎折如爪,眼看着就要朝着被撂倒在地上的幽玲公主抓去。尖利的指甲直衝那修長白皙的脖頸,看起來很是駭人。而幽玲公主看起來好似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試圖爬起來了幾次,卻一次次地跌坐在了原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跟前的陰靈尖聲笑着,朝自己飛來。
我喉頭髮緊,趕忙大喊一聲,企圖喚回她的心神,“公主!”
好在,正在此時,那靈符已然及時趕到,恰好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其上的鮮血好似一簇灼燙的火焰,在那陰靈接觸到的一瞬間,只聽得一聲尖銳的慘叫,看起來對於此物也還算忌憚。
趁此間隙,我連忙朝着剛爬起身來的幽玲公主吩咐道:“公主!你一定要想辦法出去,我們的人都在外面守着。只要你去與他們會合,她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不要管我,快走。”
幽玲公主蒼白着臉,輕輕的點了點頭,終於轉身走了。
待得吩咐完一切過後,我轉而望向身後的那隻撲衝過來的陰靈。
實則就算不用雙目直視,我也能夠清晰地自她身上傳來的那股子腥臭的氣息來判定她所在的位置。如今她連撲
不中,已經處在憤怒的邊界,如今身後的長髮無風自動,更露出了一張沒有表情的僵硬小臉,讓她的形態更爲可怖了起來。
而她撲到身邊的時候,那腥臭的氣息也隨之更爲鮮明瞭起來,讓人幾欲作嘔。
我嫌惡地皺了皺眉,一邊將舌尖擠出的血勾了勾,塗在了人中的位置,好能讓自己不至於這般清晰地嗅得這股子極富有殺傷力的臭氣,一面只道了一聲,“臭烘烘的傢伙,離我遠一點!”
這樣的一句話顯然惹怒了那個脾氣本就算不上太好的陰靈,當即只聽得她的喉嚨中溢出了悽切的一聲尖叫,似乎對於我的言論很是不滿。
雖然此前早已然做好了一定的準備,然而我還是被她這樣乍然的一聲動靜給驚得一哆嗦,再擡起眼來想要追隨她的行蹤時,便只瞧見那陰靈此時此刻正吞吐着那股子腥臭的氣息,合着周遭的迷霧一起浮沉着,身形飄忽,轉眼便已然飄到了牢房內的頂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我。
符袋中的靈符蠢蠢欲動着,配合着我的手鍊一道流轉着淡淡的光澤。我刻意晃動了一下縛着手足的鐵鏈,有規律地發出嘩啦啦的拖動聲,在寂靜的牢房裡頭顯得尤爲分明。
陰靈生性兇殘,身形迅捷,狡詐多疑,然而卻到底還是未曾能有自己的思考內容,如此便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擾,只要打亂她的節奏,影響她的判斷能力,指不定便能夠逃過一劫。
我在心中這般估算着,只悲哀地意識到,現如今我連一隻陰靈竟也鬥不過了。
而這樣劇烈的聲響顯然暫時性地唬住了那隻陰靈,只見得她無數次地盤旋在牢房頂上,似乎也在猶豫究竟應該從何處撲衝下來,撕咬上我的喉嚨。
時到此刻,我反而已然不怕了,只尤爲平靜地擡頭望着那正絲絲吞吐着氣息的陰靈,與她對峙着。雖然表面上是一派平靜輕鬆的模樣,然而實則我的腳步扎得緊緊的,內心時刻也不敢放鬆。
也是在這麼一刻,我才注意到,跟前的這隻陰靈眼神渙散,四肢關節如同被人生生扭斷了重組起來一般,行動時顯得出奇的詭異,仔細來看,才覺好似一個扯線木偶一般,在無形之中被絲線吊着,做出各式各樣的舉動來。
看起來……倒像是受制於人。
這樣一個新發現讓我禁不住苦了一張臉,畢竟若是有人在背後操縱的話,我此前的戰術便等於沒有了作用。畢竟那個人想來此時此刻也正在某個隱秘處觀察着自己,宛如甕中捉鱉。
雖然心中絕望,但是眼下的情況還是讓人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面對。我頗有些警惕地以指尖輕輕觸了觸腕上的手鍊,隨時注意着跟前那隻陰靈的動向,忽然只見得她四肢在空中一陣詭異角度的扭曲,與披散下來的乾枯長髮糾纏在一起,看起來好似一隻巨型的蜘蛛。
“噁心的傢伙!早點灰飛煙滅投胎轉世吧!”我低咒了一聲,趁着她發怒的空隙,已然兀自在心中捏了個決,手中的白玉鐲就此泛出一道金光來,混合着符文上的血液,逐漸融匯貫通成了一道法陣,眼看着就要朝着跟前的那個陰靈身上壓去,“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玉帝有旨,靈寶聽命,急急如律令!”
那陰靈喉嚨中溢出了一聲
刺耳的怪叫來,四肢好似被絲線陡然吊起,飛快地已經逃脫了這個臨時而就的法陣的鎮壓,但飄散的長髮卻還是被那金光給灼傷了一半,泛出絲絲縷縷的焦臭味來。
好在我並未將所有的籌碼放在這麼一擊上,故對於她的成功閃避也並不意外,當即只是用足尖輕勾了幾圈鐵鏈,在她撲衝過來之際陡然一踢,使得那方纔在地上沾染了幾分血液的鐵鏈朝着跟前的陰靈襲去,舌尖血也飛快地再度畫了一張符咒,蓄勢而發。
陰靈這一回卻並未再躲了,只是怪叫一聲,徑直迎了過去,卻是直接從那鐵鏈中穿過。眼看着那身體除卻在有血跡的地方留下了幾分灼傷的痕跡以外,其餘的什麼也未曾發現。
趁得她一路通順地撲衝過來之際,我已經將方纔銜在口中的符咒朝着她暴露出的空門上“呸”的一聲吐去。
大抵是沒有想到我還留有後招,那陰靈倏然已經呈現了傾頹之勢,連連往後退着,好似要重新隱在黑暗中的那片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之中。
我此刻也早已氣喘吁吁,只覺得舌根痠麻着發疼,一陣陣脫力,再加上身上的鎖鏈在我方纔精氣衰竭的時候,更加肆無忌憚地開始引導過靈氣來,妄想從中趁虛而入,分一杯羹。
我屈折着食指,有氣無力地敲了敲縛着我手足的鐵鏈,對於此等小人行爲很是不齒,“你等着,你等着,等姑奶奶喘過氣來再好好收拾你!”
它不知道是聽懂還是沒有聽懂,只是其上那血色依舊明亮着,看着似乎已經被激發了活力。
我正想要繼續說話,陡然只覺得脊背以後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侵襲而來。
糟糕!
我心中大呼不妙,一邊已經馬上想要做出反應,然而卻還是隻覺得背後一痛,有五指印留下,馬上便已然泛起了火燒火燎的疼痛。
這廝居然還殺回馬槍!我罵了一句,五官差點已經因爲疼痛而皺在了一起,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天靈蓋上已經忽的撩起了一陣陰風,顯然是抱着讓我死在當場的決心來的。
我晃了晃手中的手鍊,咬牙欲做出最後一搏,但卻只覺得通身氣血一涌,忍不住已經自喉嚨裡吐出了口濁血來。
正是這幾秒鐘不到的差池,眼下的情況便已然來不及了。我只感覺到那尖利的指爪已經快要抓過我的腦蓋骨,似乎想要將其抓個稀巴爛。
我閉上了眼睛,已經打算命喪當場,然而這預想中的疼痛卻遲遲都未曾發生。
什麼情況?若是想要殺人,好歹也給個痛快,這樣磨磨唧唧的要殺不殺實在很折磨人好嗎?我忍着背後的痛苦就此想着,一邊已經睜開了眼睛,但見那隻陰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跟一個高大的人影纏鬥在了一起?
那又是誰?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又是爲什麼會救下自己?
我心中猛然升騰起了萬千疑問,忽然卻瞥見了那個高大身形回過身來的一眼,不覺心中微微一顫。
他的眼睛……是綠色的……
我瞪大了雙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身上那劇烈的疼痛都已經忘卻了。
這樣的單機狀態不知道維持了多久,我只聽得耳畔陡然響起一聲低沉的喚聲,“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