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府周家,就是王鵬口中有良知的大糧商。
以周家龐大的家世來說,如果周家願意和其他糧商一樣,同流合污,囤積糧食,哄擡糧價。周家也許早就成了大同府最大的糧商。
可是,就因爲周家不願意同流合污,多次以低價販賣糧食,破壞其他糧商想要趁着老天大旱,哄擡糧價,大肆賺取暴利的陰謀。
就因爲這個原因,周家成了整個大同府所有糧商的排擠對象。雖然有銀子和實力,卻沒有發展成大同府最大糧商。
面對大同府新一輪的流民潮,周家家主周老爺子,幾乎想也沒有想,就意識到,大同府糧價一定會因爲這場流民潮,迎來新一輪暴漲。
當然,這個商機不僅周老爺子看到了,大同府境內的其他糧商也看到了。
此時此刻,周老爺子正坐在書房主位上一臉平靜的看着幾個兒子,爲周家前途和命運而互相爭執。
至於這個爭執的原因,就是周家剛剛收到其他幾個糧商一起送來的一個口信:“希望周家糧商能和他們一起暫停售糧,待糧價被哄擡到一定高度後,再開倉賣糧,賺取暴利。”
按照周家以往的習慣,周老爺子一定是想也不想就進行拒絕。
可是這一次,周老爺子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自己最爲倚重的老大,竟然提出反對意見。
在周老爺子注視下,老大一臉激憤的說道:“父親大人,這麼多年來,咱們吃所謂‘道義’的虧,吃的還不夠多嗎?如果繼續和其他幾家糧商作對,咱們周家的仁義名聲是打出去了,可是,我們周家商行,就會在其他糧商的排擠下。一步一步走向滅亡……”
在周家同樣管着一個商鋪的老三緊隨其後贊同道:“父親,我同意大哥的意見……憑什麼人家賺錢,我們虧錢……我們周家商行如果繼續被其他糧商排擠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周家商行就真的沒有生存空間了……”
“這一次我到江南去買糧食,就因爲這幾家糧商的刁難和排擠,足足多花了好幾千兩銀子。如果還不跟着大家一起提高糧價,那咱們周家商行真的會如同大哥所說,一點一點被其他糧商排擠出大同城……”
周老爺子雖然老了,但是他並不糊塗。周家商行越來越困難的經營局面,他雖然沒有說些什麼,但是卻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有時候,他自己也在思考。自己不跟着其他糧商一起‘哄擡糧價,賺取暴利’的決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畢竟,自己是一個商人,而商人存在的目的。就是爲了逐利。如果沒有利益可得,那自己這個商人,還不如不當。
可是,當他看到城外面黃肌瘦的流民後,心中對自己當初決定的懷疑,馬上就消失的一乾二淨。
因爲他不敢想象,糧價不變的情況下。都有這麼多百姓淪爲流民,並且被餓死在逃荒的路上。如果糧價繼續進一步上漲,還會有多少百姓淪爲流民,最終被餓死……
於是,一個充滿堅定的想法,迅速浮現到周老爺子腦海。
作爲一個商人。即使爲了逐利,也要逐的正正當當。因爲自己不僅是一個商人,更是一個有良知的人……
因此,面對兩個兒子堪稱有理有據的反對意見,周老爺子剛剛還是平靜的臉色。馬上就因爲憤怒而變成豬肝色。
緊握着的拳頭狠狠砸在座椅旁的案桌上後,大聲罵道:“你們都給我閉嘴……”
“難道你們的良心也跟那些糧商一樣,都被狗吃了嗎?我不管其他糧商賺多少銀子,但是我們自己,只能賺對得起自己良心的銀子……“
“所以,老大,你馬上讓人回絕了這些糧商的好意……告訴他們,我們周家只憑着自己良心做生意……“
就在書房氣氛變得越來越凝重的時候,心腹管家,忽然帶着滿臉惶恐走了進來。快步走到周老爺子身邊後,小聲說了幾句話。
在幾個兒子的注視下,官家剛剛說完,周老爺子鐵青的臉色就好像變化莫測的天氣一樣,迅速緩和下來。而後,對着官家大聲說道:“那你還愣着幹什麼,馬上請王大人進來。如今的王大人可不是七品縣令,而是朝廷正五品的宣撫使同知,馬上有請…..”
兩人經過一番寒暄並且落座後,王鵬沒有猶豫,直接說出自己前來買糧的意圖。
看到一向開明的老老爺子竟然沉默不語,王鵬的眉頭一皺,語氣不善的開口問道:“周老,難道有什麼困難嗎….”
聽出王鵬已經變化的說話與氣候,周老爺子趕緊開口道:“王大人,我這裡沒有問題….只是,小老二在感慨,咱們大同府終於遇到一個真心爲民的總兵大人了。不僅如此,小老二也在感慨自己養的兩個兒子,如果能有總兵大人一般的仁心就好了….”
“兩位公子….這是怎麼一回事,如果周老不介意,可以跟我說說….”王鵬眼睛一亮,一臉若有所思的問道。
一聲長長的嘆息聲從周老嘴裡發出後,沒有絲毫隱瞞的將剛剛書房內的爭執給講述出來。隨後,對着王鵬一臉苦笑的說道:“讓大人見笑了,都是小老二教子無方啊…..”
王鵬搖了搖自己腦袋安慰道:“周老你太過慮,兩位公子也是爲了整個周家着想,犯一些錯誤,也沒有什麼…..”
看到周老表情變得越來越黯然,王鵬的話鋒忽然一轉,繼續說道:“不過,周家目前的困局必須要解決….周家這些年在老百姓中的良好名聲,我就不多說了。對於周家這樣有良知的商行,我們總兵大人說了,只要有困難,我們總兵府一定幫忙解決….”
“所以,在我來周府之前,總兵大人已經讓我帶來了可以幫助周家渡過這場困局的辦法。不僅如此,我們總兵大人還說了,只要周老能把握住這次機會,周老在有生之年,把周家商行發展成大同府第一糧商,甚至於大明第一糧商,都有很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