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面前侍衛遞過來的衣服後，樂安公主的小嘴一嘟，開口道:“真沒有想到，這個衛徵看起來是個武夫，考慮問題竟然這麼全面，連這些小事都考慮到了。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將樂安臉上的變化看在眼裡後，張嫣心中同樣發出一聲感慨。因爲，自從自己成爲懿安皇后後，幾乎沒有人替自己考慮過事情。衛徵顯然是第一個……
感動之餘，張嫣沒有忘記調笑一番身邊的樂安:“現在看來，我們的樂安，已經對自己未來的駙馬爺動心了……”
樂安公主的臉一紅，趕緊開口否定道:“哪有……人家只是說說而已……皇嫂你難道忘了今天我們出去的目的。今天，我一定要揭穿衛徵的真面目，看看這個衛徵，到底有沒有傳言中說得那麼好……”
很快，兩身非常普通的衣服，就穿在了兩人身上。
表面看起來，兩個人就是達官貴族的富家小姐。但是，如果認真觀察就會發現，普通的衣服，根本遮擋不住兩人的驚豔個清麗脫俗……
在幾十個便衣侍衛的保護下，兩個人很快就走出總督府，進入大同府的大街小巷。
一眼望過去，寬度不過兩仗的街道上，除了兩邊一字排開的小商小販，街道正中間，竟然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羣。
原來，再過十多天，就是中國人一年中最盛大的春節。再加上今年屯田的大豐收，整個大同府境內的百姓，幾乎每家每戶的糧倉內。都堆滿了糧食。當然，手中也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餘錢……
手中有了銀子，面對過年這種喜慶的日子。當然要給自己簡陋的家裡添置一些傢什，買些年貨，過一個有生以來，最豐盛，而且是最熱鬧的大年。
當然。這僅僅是大同城熱鬧的一個方面。
隨着虎豹軍對山陝兩省進行商稅改革，表面上看。大家要上交的商稅高了，其實不然。因爲，一次性商稅雖然高了，其他各種苛捐雜稅卻取消了。
如此算下來。商販無疑是最終的受益者。當然，一次性商稅提高以後，山陝兩省的商稅稅收，也跟着一年比一年要高……
總得稅收低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商販，也就更加願意來這裡做生意……
如此情況下，眼前的大同府，也就變得越來越繁華……
看着眼前人流攢動，熱鬧非凡的大街……曾經在北京城大街上玩過的樂安公主。就好像掙脫鳥籠的小鳥，帶着滿臉激動說道:“皇嫂……這個大同府實在是太熱鬧了，北京城都比不上這裡……簡直出乎我的意料……”
民間對衛徵治理地方有方的傳言得到證實。不知道什麼原因，張嫣的臉上，竟然閃過一絲髮自內心的欣慰表情。
一絲夾雜着潮紅的笑容，也緊隨其後，浮現到皇后張嫣臉上。
在樂安的注視下，點頭肯定道:“北京城的大街我也看過。這裡的繁華程度，的確超過北京城……真不知道。這個衛徵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羣人，忽然出現在張嫣視野。
之所以會吸引張嫣目光，並不是這羣人多麼特殊，而是這羣人穿着相同的官府，而且還推着一兩獨輪車。至於車上，則放着一個已經被漆紅的大大木箱，木箱上，還寫着一個大大的稅字……
懿安皇后雖然長時間身居後宮，但是，對於大明朝的各種法紀，還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僅僅一眼，懿安皇后就判斷出這些人是來收繳商稅的稅官。
而要想判斷一個地方是否清明，一個很簡單的方法，就是看看這個地方的稅收，到底是非常清明，還是惹得百姓天怒人怨……
所以，僅僅一眨眼功夫，張嫣就對這隻前來收稅的稅官產生興趣。打算進一步驗證一下，眼前的大同城，是不是真如自己看到得這麼繁華……
對樂安公主小聲解釋了一番後，兩個人直接帶着詭笑，跟在稅官身後，看看這些稅官，到底是怎麼進行徵稅的……
很快，不大的獨輪車就停在一個菜販的攤子前。
讓張嫣感到意外的是，面對前來收稅的稅官，菜販子並沒有表現出自己想象中的不滿和不高興。
而是一臉笑容的說道:“幾位兄弟，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今天的稅錢，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共二十文錢，全部在這裡……”
說完，就將早已經準備好的銅錢，遞到面前的稅官手中。
確認手中銅錢沒有錯後，稅官想也沒有想，就將二十個銅錢塞入身後獨輪車上的箱子裡。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幾個稅官直接推着獨輪車，走向下一個攤位……
看到這裡，張嫣直接走到菜販的攤子前，一臉不解的問道:“這位老伯，我剛剛看你一次性交了二十文錢的稅收，按照大明商稅，你光買菜，一天就能掙到六百文錢，一個月下來，不是十七八兩銀子……”
在張嫣的注視下，菜販想也沒有想就搖頭否定道。
“這位姑娘，如果我一天真得能賺到那麼多銀子，也不會每天早晨起早貪黑的來這裡賣菜了……不出意外，你一定是外省人，不知道咱們大同府的規矩吧？”
聽到這裡，張嫣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下意識開口追問道:“什麼規矩……難道大同府的商稅和其他地方不一樣……”
菜販子想也沒有想就肯定道:“這位姑娘你說得不錯……咱們這裡的規矩，的確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大明朝其他地方都是三十稅一，而我們這裡卻是十稅一……我這賣一天的菜，最多隻能賺兩百多文錢……一個月下來，就五六兩銀子，讓一家人不餓肚子，還是沒有問題的……”
“十稅一……”聽到這個答案，張嫣臉上直接露出一副發自內心的震驚表情，而後，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呼……
驚呼過後，直接對面前菜販子反問道:“老伯，這不是比朝廷規定的商稅多了差不多三倍……這麼高的商稅，難道你們就願意交……”
聽到這裡，老伯臉上先是露出一副苦笑，然後纔開口回答:“這位姑娘，一看就知道你是富家官紳出來的小姐，對官府的情況不瞭解……”
“表面上看，向官府上繳三倍稅收，我們是吃虧了……其實不然，以前，我們雖然是三十稅一，但是，其他什麼進城費……苛捐雜稅，直接可以用多如牛毛這四個字來形容……如果算上這些苛捐雜稅，我要交出去的銀錢，甚至達到驚人的五稅一……一天辛苦下來，甚至連一家人的溫飽都保不住……”
“現在，我們的商稅雖然提高到十稅一，但是，其他各種苛捐雜稅都取消了……這樣算下來，我們情願按照十稅一向上繳稅……”
看到面前張嫣臉上直接流露出來的不可思議表情，菜販子繼續開口道:“姑娘你還別不相信……你看到我胳膊上的這條刀疤印沒有，就是因爲不想交那些多如牛毛的苛捐雜稅，被官差用刀砍得……”
“現在好了，稅收雖然提高了，但是，卻只有一次稅收。更加重要的是，因爲官府的規定，這些稅官見了我們都是客客氣氣的。如果當時沒有銀子，以後補上都行，再也沒有看到過官差打人的事情。”
“我聽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咱們山陝總督衛大帥上任以後，纔開始執行的……爲了感謝衛大帥，我幾天前還專門拿出半兩銀子，給衛大帥做了一個長生牌位，天天燒香，祝願衛大帥長命百歲……”
“你們衛大帥真得有這麼好……”聽到這裡，張嫣心中的震驚，也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對着面前代表最底層百姓的菜販子，下意識開口反問道。
“當然，不好的話，我們也不會從有限的口糧中省出銀子，給衛大帥立上一個長生牌位……在我們看來，咱們大明朝最應該當皇帝，坐天下的，就應該是咱們衛大帥……只有衛大帥坐天下，咱們這些窮人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如果是談話前，張嫣聽到這句話後，一定會非常的憤怒。因爲，眼前菜販子的話，用大逆不道這四個字來形容，絕對不爲過。
但是，在事實完全擺在眼前的情況下，張嫣能做出的反應就是默認……
因爲，自己從對方的回答中，根本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漏洞……
更加重要的是，眼前菜販子的聲音，已經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大明朝很多人。
想到這裡，張嫣的心裡，就好像大海中的滔天巨浪，瞬間就變得翻滾起來。
作爲老朱家媳婦的張嫣能忍住不說話，但是，作爲老朱家女兒的樂安公主，卻忍受不了這種對皇兄崇禎皇帝的赤裸貶低。
菜販子的話剛剛說完，樂安公主就帶着滿臉憤怒反駁道:“你胡說，你這是大逆不道……你就不怕被官府聽到，砍你的腦袋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