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市,一線大都市,人傑地靈,經濟發達。我竟來到了這裡。我在車站外到處看,心底裡有着無限的失落。我不後悔把錢給了鍾助理的家人,但身上那點兒錢實在不夠用,我必須找一份兒工作,還得找一個安身的地方。南明市這裡寸土尺金,還是算了吧。
我轉身就想回去繼續乘車,找個偏僻一點的三四線城市,但轉身的時候,我眼睛的餘光看見了電線杆上貼着一張招聘啓示。我猶豫了下,揭下了那張紙。是一個運輸公司請雜工,地址就在車站後邊,很近。我想,既然一場來到,就碰碰運氣吧,好歹也對得起車費。
我沿着道路一直走,很快到了目的地:富達運輸有限公司。裡邊有個好大的廣場,不過車輛停放得很少,估計都開出去了。門衛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看着我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說:“來應聘的。”
門衛點點頭,說:“去一樓大廳,找謝經理。”
我說:“謝謝了。”一直走去,穿過廣場,推開一扇玻璃門,進了一間大辦公室。有幾個人在辦公,竟沒人理睬我。我向最近的桌子走去,說:“你好,這裡是請人做雜工嗎?”
那是一個女人,秀髮很濃密。她一擡起頭,我頓時心裡一震,差點屏住了呼吸。她好美,美得有些出格,美得讓人有點不敢相信會在這裡遇上一個這麼美麗的女人。這種女人,應該當明星,應該在輝煌的高級大廈,應該……反正我絕對想不到一個運輸公司會有這樣的美女。
美女看着我,眉毛挑了挑,問:“你來應聘雜工?”她的眉毛彎彎的,就這麼動了一下,已經風情無限。我暗暗吸了口氣,鎮定心神,說:“是的,我適合嗎?”
美女問:“你懂水電知識嗎?”
我猶豫了一會兒,說:“我學過一點點,不知道行不行。”以前在覃樹秋公司的時候,我跟着一羣師傅,他們一邊安裝水電,一邊裝修,不多不少我都學一點知識,就不知夠不夠用。
美女定定地看着我,說:“其實我們請雜工呢,要懂得水電知識的。正式的有牌照的大師傅我們請不起,所以就請個懂的,而又能扛能擡的雜工,你……”
我聳聳肩膀,說:“扛扛擡擡我絕對沒問題,水電知識只是懂一點,可能有點應付不過來。”
美女的目光看向我的胳膊,似乎已經被我的肌肉震撼住了。我對自己的身材極有自信,順便挺了挺胸膛。美女眨眨眼睛,愣了一會兒,說:“因爲二樓電線故障了,我們才急着請人,不如你上去看看能不能修好,如果能的話就基本沒問題了……哦,還不行,我得請示一下經理,你等等啊。”說完她站起身,向裡邊走去。我看着她那高挑性感的背影,心裡說:“穩住,穩住,黛黛不比她差!”
過了幾分鐘,美女走回來,說:“謝經理讓你進去。”她說着就坐下,一隻手無意中按在圓珠筆上。圓珠筆正在桌邊,頓時翹飛起來。我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圓珠筆,輕輕放下桌面。
美女驚訝地輕輕張嘴,然後微微一笑。我也微微一笑,走向經理室。剛到門外,聽見旁邊的員工在低聲討論。一個婦女說:“咦?來應徵的?”另一個婦女說:“是吧,好像大白鯊要請一個雜工。”
我敲敲門,心想:“大白鯊?這個外號很強悍哦。”
“進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喊。
我走進去,看到一個女人坐在那兒。她剪短髮,長着平板略方的面容,鼻子有點塌,眼睛有點小,嘴巴卻挺大。乍一眼看去她很胖,但細細看清楚卻原來不是胖,而是壯,像男人一樣的健壯。
她就是“大白鯊”?塊頭大,皮膚白,如果是脾氣暴躁,對待員工苛刻的話,那麼這外號就起得貼切之極!
我關上門,微微躬身說:“謝經理你好,我來應聘當雜工。”
謝經理那綠豆眼盯着我看,說:“你的水電技術不太好?那能不能勝任呢?”
我說:“簡單的工夫我能行,就怕太複雜的。”
謝經理一時不說話了,就盯着我看,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上頭。我心裡暗罵:“有什麼好看的?沒見過帥哥嗎?”其實我知道自己不算太帥,但我也知道自己很英武。一個人練了武功,還經歷了那麼多的大場面,多多少少都有點氣質的。我就覺得自己很不錯,當然,這是必須有的自信。
謝經理終於說:“其實也沒什麼複雜的技術活兒,現在二樓線路有故障,你去搞搞,搞得定就留下來吧。”
我點點頭,說:“是。”
謝經理又說:“不過我們公司有個規定,凡是新進來的員工,都得經過三個月的試用期,期間工資減少百分之三十,你沒意見吧?”
我想了想,問清了工資數目,心裡有些不爽。怪不得這麼容易有個空缺給我做,工資少了點,而且還有試用期。我又問清了住宿的情況,想起自己反正不等錢用,免得到處走,便同意了。謝經理也問了我一些問題,關於工作履歷、經驗方面等等情況,我避重就輕地回答了。之後我就上了二樓,找運輸部的經理安隆海。
安隆海是個高高大大的粗漢子,一看就知道他爲人比較豪爽。他帶我到儲物室,說:“這裡不通電了,保險絲我換過,日光燈我也換過,就是沒用,你來找找原因。”給了我一個工具箱,就忙事去了。
我暗暗叫苦,真想走人算了,但既然一場來到,就看看吧。我用電筆測測門外的電匣,還通電,那就是房間裡邊的故障了。我順着電線盒一路找去,翻開角落堆積的雜物,突然發現有一段盒子的顏色變得焦黑。我有點高興,知道是這裡出的事。打開電線盒,裡邊果然燒斷了線。我把線路接通,纏上黑膠布,打上電匣一試,正常了。
好險,幸虧是簡單的活兒,剛巧在我能力範圍之內。就這樣,我留在了富達運輸公司,住在五樓員工宿舍。宿舍一共住四個人,另外三人都是司機。其中一個四十多歲,名叫老熊,巧了,和我同姓。還有一個名叫小鍵,稱呼是“小”而已,其實他都已經三十五歲了。最後一個年輕人叫阿明,長得瘦不拉嘰的,特別愛說話。
我呆了兩天,慢慢了解了公司的架構和狀況。公司有八十多輛車,就有八十多個司機,接近一半的司機有家屬,在外邊住。而住在公司宿舍的司機,也因爲出車不定時,很難一起相聚,所以宿舍雖然不少,睡的人卻不多,大概都是你回來睡時我出車,他出車時,你來睡。就連我們宿舍四個人,也不經常碰面。
其實我的工作量是很輕的,基本上沒什麼事兒做。大家愛護衛生,保持了公司的整潔,而我只需要將垃圾袋彙總,再丟在大門外的垃圾箱就行。至於水電方面,換了日光燈,換了水龍頭,就能使用很久了。扛扛擡擡更少,裝貨有另外的搬運工,司機出完車之後,都是自己收拾繩索、篷布,我見到的時候就幫幫忙而已。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沒地方練武。我不想譁衆取寵,平時就躲在雜物房,能練多少就多少,每天堅持早晚跑步。
石黛黛的傷已經穩住,卻還不能活動。蒼度子讓我每天三次往黃袋子裡吐陽氣,她就在袋子中和我交換陰氣。畢竟她是虛無之身,復原得緩慢,一直沒能露臉。我每次想起在集中營時,她奮不顧身地救我,我就感到心頭暖暖的,很想很想和她說說話兒,卻也不能夠。
這天晚上,我正和老熊在閒聊,阿明出車回來了。他滿臉的疲倦,慫搭着腦袋,無精打采的樣子。老熊哈哈一笑,說:“咦?少見哦,變得沉默是金了?”
阿明看了一眼老熊,不出聲,直接走進衛生間。我和老熊互望一眼,都覺得奇怪。以阿明的性格,那張嘴幾時能停?就連睡覺也開口說夢話的,今天怎麼這樣呢?
阿明在衛生間呆了好幾分鐘,出來的時候怔怔地坐在牀上,神情恍惚。我和老熊坐過去,都有點擔心。老熊問:“怎麼了?家裡出事了?”
阿明搖搖頭。
老熊說:“那我就放心一些,你這小子,不賭博,不吸毒,不可能出什麼大事……咦?不是惹上了暗病吧?”
我聽了一驚。須知道天下的司機都幾乎有兩個陋習,一個是吸菸,另一個就是找女人。當然,不是絕對,不過在行業的概率來說,那是很高很高的。
阿明摸了一根菸點上,嘆氣說:“不是。”
我都忍不住問:“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明猶豫了一會兒,神秘兮兮地說:“我估計我……惹上那類兒事了。”
我一愣,又問:“哪類兒?”突然看見老熊臉色微變,心裡更加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