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風裹挾着水霧撲面而至,穆青雲只覺心曠神怡。
她本人是不會這類獨竹漂的技能的,雖然會輕功,但兩者需要的技巧並不完全一致。
再者,這似乎也不是單純的獨竹漂,腳下的水面彷彿活的一樣,既難以控制,又很是有趣,就好似一場勢均力敵的比鬥。
穆青雲感覺有點上癮。
她是輕鬆又愜意,岸邊,秦隊長一行人卻徹底傻了眼。
河面在這小姑娘的腳下如此馴服而乖巧,宛如託着她前行,全不見剛纔那瞬間吞沒活人的兇惡。
節目組的人本來都有些戰戰兢兢,這會兒一羣攝影師忍不住把自家的攝影器材都翻出來拼命拍。
導演的嘴角都裂到了耳朵根去:“天啊,天啊,這是什麼?”
他已經可以想象,他這紀錄片完成之後,畫面有多美,內容又有多麼精彩,探險還不曾正式開始就已經有這麼好的素材出現,多麼神奇?
節目組這邊興奮莫名,秦隊長卻是吞了口口水,心驚肉跳:難道他們也得一根竹竿渡大河?
隊員們:“……隊長,我們要是隻肥頭大耳的魚那就用不着您老人家說了,連竹竿都用不到,可咱們哥幾個都是肉體凡胎,誰也沒修成正果,不會飛的。”
秦隊長:“……”
半晌,孫教授笑道:“顯然,這事還是要靠我們百無一用的小女生。”
沒一會兒,穆青雲就叫過來十七八個少年人,很快用五條長繩在水面上搭建起五根滑索。
這羣村裡的少年手藝很好,不光速度很快,滑索做的十分結實可靠。
“不是,我們,我們——”
探險隊員心裡各種古怪。
他們又不是傻子,當時在水裡發現不對,他們當即就用了鐵抓鉤,試圖借用繩子的力量升入半空。
但都沒用,繩子也不受控制。
秦隊長沉默半晌,也只能無奈承認:“也許人家這河比較認生,咱們都是生面孔,別管怎麼做,人家都不認同。”
轉念間,穆青雲就帶着那十幾個少年人上了岸。
穆青雲四下看了看,很自然地指揮衆人開始卸車拆箱:“必須帶的這幾個機器拆開,編上編號,這些不用帶,派個司機原路返回。”
她極麻利地把所有事都給安排得妥妥當當,跟着她的小孩兒們一對腦袋,嘀咕了幾句,很快就幫着打包好,套上安全繩,一件裝備一個人,輕輕鬆鬆就運過了河。
秦隊長好像一下子就被迫卸任。
穆青雲這指揮的架勢,實在是相當輕鬆,駕輕就熟,比秦隊長更像個隊長。
秦隊長:“……”
孫教授卻是不以爲意,心裡還有些得意:“你不懂,這叫天生有統帥力,大將風範,別人都比不了。”
一個半小時之後,當秦隊長立在白雲村村口,看到裊裊炊煙隨風飄散,村裡隱隱傳來犬吠雞鳴,他忽然也覺得,穆同學有這樣的指揮能力,實在是很好,太幸運了。
他必須要承認,如果沒有穆同學,全靠他,那這回的探險在節目組的拍攝下,也許會變成一連串的艱難險阻,他們被無數的困難阻礙,痛苦地花費漫長的時間開始解決麻煩。
畢竟哪怕能搭橋,他光搭橋也要花個一兩天,直接開車過河自然方便的很,但過了河,看到蜿蜒曲折的山邊小徑,再看看自家的那些車,最小的小皮卡,想在這樣的山道上前行也純屬做夢。
也就是說,即便過了河,車最多也就開出個百十米便要趴窩。
秦隊長吐出口氣,緩緩擡頭,只見半空中的繩索過了河仍不曾斷開,直接穿過村子,一截一截地一路通到村西頭。
“隊長,你真該去看看,好傢伙,這些村民們真牛啊,怎麼就能接上那麼老長的繩子,這繩子一路過了村,竟然還上山了,不過咱們的裝備還沒上去,都卸在了穆顧問家。”
提起穆青雲的家,探險隊員的嗓音都下意識地放得更柔了些,眼睛簡直要放出光來。
“你沒看見,穆顧問的家特別漂亮!”
穆青雲按照原主的記憶,來到她母親穆小然的住處時,也不禁愣了愣。
房子依山而建,青磚黛瓦,是綿延的回字形結構,門前一大簇的山茶花,是原主和原主的母親穆小然都愛極了的花。
原主記憶裡,她住的就是白雲村裡最普通的房子,坐北朝南的兩間瓦房,院子倒是挺大,就是暴土揚長的,每到春秋風大,不關窗戶沒多一會兒,窗臺上便要積上厚厚的一層灰。
院子拿廢舊的木頭做的籬笆,沒有正兒八經的門,只拿木條捆了捆,拿鐵絲勾上而已。
但現在這座宅院,居然特別像她的顧家老宅,應該說結構略有些像,卻比顧家的老宅要大,要恢弘,也要更美。
這是原主夢寐以求的宅子,她很小的時候,和村長家的小風哥他們一起玩,幾個小夥伴嘀嘀咕咕地說話,原主當時有一本很喜歡的書,是她媽媽離開村子之前給她講故事用的。
書的扉頁上是一張宅子的照片,那宅子特別好看,她說,她也想住那樣的房子。
長大以後,這記憶幾乎淡的像是沒有,也只有特別難受的時候回憶往事,原主纔會一遍又一遍地想起當年的種種。
因着這個,她倒是對這宅子的模樣,印象頗爲深刻。
風吹過,粉嫩的山茶花香味撲鼻。
穆青雲忽然就有些悲傷。
那會兒在河邊,村裡的老牛叔說,原主的哥哥給她修的宅子,所謂哥哥,想必就是那位師兄。
原主沒什麼親緣,說起來也只剩下這個師兄。穆青雲不知道那位師兄在建這個宅子時,心裡到底存着什麼樣的念想,但那情感想必很是溫柔,每一塊磚,每一片瓦,藏的都是情誼。
可他的情誼註定了空付,他建造宅子想着的那些人都已經不在了,穆小然早就不在了,穆青雲再說要替原主還恩償怨,她也並非原主。
其實穆青雲不愛糾結這些,事已至此,她來都來了,她又不能控制,還能如何。
但每當這個時候,仍是有那麼一點點的難受惋惜。
穆青雲低頭從花圃邊的磚下摸出鑰匙打開,就招呼探險隊的一行人,還有節目組的人都進來休整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