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南的夏季有些悶熱。這讓鄭修傑更加焦躁。
不理會各地太守、知府的熱情款待,他帶着幾個下屬,晝夜不息,僅僅三個月,就將偌大贛南數十個縣的政績審查結束,又馬不停蹄,連夜回京。
回到帝都去吏部報道,尚書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着鄭修傑。吏部尚書看完他的“工作報告”,又熟視了面前的男孩良久。
“不愧是鄭侍郎的兒子,僅僅三個月,就如此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尚書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加油吧,這個位置以後將會是你的。”尚書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不對,這個位置配不上你。”
鄭修傑連忙擺手稱不敢。
“你回來的正好,今天徐學士府上可是有大喜事,倒是可以去湊湊熱鬧。”
“徐學士?”
“就是徐學士之女和馬狀元的婚禮。”
醉香樓。
面前的酒罈子橫七豎八,鄭修傑打着酒嗝躺在地上。
不遠處的皇宮燈火輝煌,皇宮不遠處的徐學士的府邸更是張燈結綵,連漫天的雲霞都不比其豔麗。
夕陽漸漸落下,火一般的光芒漸漸褪去,遙遠的天際寂靜無聲,隱隱有一團黑雲翻涌。長街的燈火漸漸熄滅,而徐府中的絲竹之聲愈發清晰:婚宴開始了。
她現在應該在紅杏樓吧,她在幹什麼?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痛苦呢?他想去找她,但是他不敢,她現在肯定很痛苦。
“我沒辦法陪你一起快樂,但我至少能陪你一起痛苦。”男孩舉起酒杯。正要向嘴裡倒酒,手卻在半空被抓住了。
“你想怎麼樣?”是掌櫃,“大醉一場?”
“不想怎麼樣!”男孩粗魯地打斷他的話,奮力地想掙開他的手。
“懦夫!”掌櫃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男孩衝他怒目而視:“你幹嘛!”
掌櫃的眼眶也是紅的。“我認識的探花,自信儒雅,才華橫溢,絕不是隻會喝酒逃避的笨蛋!”
“你不懂。”男孩癱坐在地上,任酒水在他胸前縱橫肆虐。淚水衝出眼眶:“她不愛我啊!”
“蠢貨!”掌櫃不由分說地又給他一巴掌,“她不愛你,你就努力地讓她愛你;有人傷害她,你就去吧那人千刀萬剮;有人敢和你搶,”掌櫃的眼睛裡彷彿燃燒着熊熊烈火,“你就去把她搶回來!”
男孩突然醒了,他想起掌櫃年紀這麼大了一直是孤身一人,他記得他跟我說過他在等一個人。
“你很幸運。”掌櫃跟男孩說,“比我幸運。”
“是的,我比你幸運。”男孩站起身,走出酒樓,向家的方向走去。
“你幹什麼!”掌櫃在身後大喊,“你走錯了!”
男孩回頭罵到:“蠢貨,我回去換身衣服啊。”
掌櫃笑了,他也笑了。
鄭修傑披着一身月光,走在無數次走過的長街上。月光在青石板上跳動,輕靈悅耳的聲音在長街迴響。
他仍舊踽踽獨行。
面前是燈火輝煌的徐學士府。
鄭修傑深吸一口氣,推開漆着硃紅的大門。
月光在門前肆意揮灑,漸漸溢滿長街。一陣風過,驚起一片漣漪,長街充斥着月光的味道。
……
留在帝都的馬畢鑽研起了修仙之道,他租了個小屋子天天窩在裡面“閉關”修煉。
可能是他的天賦很高,又或者是他碰巧蒙對了,雖然用着自己瞎琢磨的修煉方法,但是他的修爲一直在穩步提升,儘管提升得很緩慢。
馬畢會試之前,在帝都還是交了幾個朋友的。
馬畢修煉了幾個月後,他的朋友們找到了他,要帶他去映月湖畔逛逛。馬畢推脫不過,應允下來。
本來他只想着陪他們喝些酒,聽聽曲兒,卻沒想到遇到了那個改變了他一生的女子。
那是個秋天的傍晚,天邊還掛着迷人的晚霞。但是這些在馬畢看起來,都不如臺上那位女子的一個回眸。
那位叫夜夜的女孩,單純、可愛,好似還未成熟的蘋果,青澀卻誘人。畢竟有的人就喜歡吃青蘋果。
夜夜在情竇初開的馬畢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惹得他連續幾天都靜不下心來修煉,最後馬畢決定去表白,憑藉着自己的一腔孤勇。
他已經沒有錢了,他用最後的錢吃了頓好的,洗了個澡,然後把房間退了。
馬畢決定表白失敗了就回家。
他離開家門的時候正是又一個傍晚,落日的餘暉披在他的身上,他覺得自己有一種遲暮英雄的悲壯感。
然而現實是,女孩兒答應了。
馬畢低估了修煉之後,天地靈氣對他的改造與提升。他現在已經算得上是以爲美男子了,再輔以修士的氣質,給了涉世未深的夜夜很大的衝擊。女孩兒被表白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稀裡糊塗地答應了。
馬畢留了下來,他決定贖出夜夜。於是他又拾起了書本。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修煉的緣故,或者是因爲女孩的激勵。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悟性變得出奇的高,曾經怎麼都讀不懂的文字,現在隨便看一眼就能明白得透徹,甚至能夠舉一反三。
就這樣,兩個人頂着壓力,拖到了春闈。
後面的事就是馬畢高中狀元,得到了徐學士的青睞,光武皇帝親自下旨,把徐學士的女兒許配給了馬畢。
有一個小插曲是,馬畢和徐氏成婚當天,跟馬畢同科中榜的探花鄭修傑曾經來徐府道喜,但他只是跟門口的管家說了一句,就匆匆離開了,連門也沒進。
……
“然後,就是發生的一件大事。這也就是朱大人被明月樓刺殺的原因。”祝疏影還是不習慣叫“馬大人”,所以在她的口中,只有“朱大人”。
方步月正蹲在一旁聽故事聽得正起勁呢,看祝疏影突然閉口不言了,不免有些急躁:“快說啊,我聽着呢!什麼大事?下面怎麼樣了?”
他的身後還站着那個頭冒綠光的守靈人,看起來有些滑稽。
祝疏影眼神複雜地看了看方步月:“下面就關係到你的身世了,你真的要聽嗎?”
“我的身世?”方步月一愣,他這纔想起來自己就是馬畢託付給夜姑娘照料的,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故事。
方步月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的身世,他也曾問過他的師傅,那個神通廣大卻慵懶好色的老頭。但是老頭總是告訴他:“時機到了,你自會知道。”他一度認爲這是老頭的託辭,他就是懶得去調查,懶得去推算。
後來方步月也曾自己去調查過,但一直沒有結果。再然後,就不了了之了。
“難道老頭說的時機,就是現在?”方步月突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掌門傳承的試煉,地下室的偶遇,包括涼武帝墓。
這一切好像是有一雙手,在暗處悄悄推動。
“你說吧!”沉吟良久,方步月說到。他還是沒有辦法拒絕瞭解自己的身世,雖然他已經不在意了。
“朱大人成婚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