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預定的卡啦OK就在半條街的距離外, 陳復脫不開身去勸鍾小米,就讓秦逸傑去說。結果到這時候,她卻異常堅定:“秦助理, 你和Boss都不會喝酒, 一會兒要是被灌怎麼辦?”
“就算這樣, 我們也不可能讓你一個女職員幫我們擋酒啊。”秦逸傑哭笑不得。
鍾小米似笑非笑地反問:“怎麼, 難道還有什麼不能讓我看的限制級場面?”
秦逸傑一個頭兩個大, “當然不是這樣。”
鍾小米一錘定音:“這不就行了,退一步講,就算我不替你們喝酒, 一會兒如果喝醉,好歹也有個我們這邊的人幫着扶你們回來, 否則你們被賣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被賣肯定不至於, 秦逸傑心裡想。但話說到這個份上, 他也知道無法再動搖鍾小米的決心,況且她講得也挺有道理。大不了回去之後他們倆負荊請罪, 被陳復打一頓就得了。
到包間裡落座,沒有什麼烏煙瘴氣的陪酒女,環境還是不錯的。果然是老合作方了,對陳復的性格把握得很準確。一上來,神谷先生就點了首周華健的《朋友》, 那僵硬的吐字和連詞一看就是好不容易背下來的, 把鍾小米聽得感動地眼淚掉下來。
陳復禮尚往來, 拿起話筒唱了首玉置浩二的《Friend》, 這首歌對中日兩國的人民來說都耳熟能詳, 張學友《沉默的眼睛》就是翻唱的這首。陳復唱歌的聲音意外的亮,和他平時低沉着說話的聲線不太一樣。玉置浩二的原聲有些沙啞, 其實和陳復的聲音不合,但歌裡彷彿一觸即碎的愁緒他拿捏得很到位,聽起來格外有味道。
尾音剛落,鍾小米就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幾個日本人也紛紛叫好,端起酒就要敬陳復。鍾小米上前,剛想用方纔秦逸傑教的話表現“Boss不勝酒力,我來幫他喝”的主題,就被一手臂攔住。
陳復很爽快地一口喝下杯裡的啤酒,神谷等人也有些驚訝。這種場合如果陳復不肯喝,他們不會力勸,對方是悅心的CEO,他們社長今天又不在,他不用這麼給面子。
秦逸傑心裡一咯噔,看了眼鍾小米,心想,不會吧,難不成總裁是因爲她的緣故,所以才?
幾個人滿腹疑雲,但又不能表現出來,便拉着秦逸傑讓他獻唱一首。陳復手臂舒展搭在沙發靠背上,沒什麼表情地看向鍾小米,問:“逸傑說,你今天是來幫我喝酒的?”
鍾小米忐忑不安地點頭。
陳復淡淡地說:“女孩子本來不應該多喝酒,不過既然你想逞強,我不攔你。”
她猜不透他話裡的意思,但看他臉色不對,似乎是不舒服,便也不再想那麼多,專心負責幫Boss擋酒。
鍾小米不常喝酒,一般部門或者社裡有聚餐,她都會假裝自己不會喝酒,只有一些老同學知道她的酒量。小時候家裡辦酒席,遠道而來的表叔跟她開玩笑讓她喝點酒,結果她抱着一瓶酒就灌了下去,把爸媽嚇得不輕。
尋常父母對此事可能也就教育一下就完了,但鍾爸爸說不行,一個女孩子必須得找到自己的酒量。所以到她成年的那天,他特意買了一箱燕京啤酒擺在家裡餐桌邊,讓她喝,喝到醉爲止。
三個小時以內,鍾小米上了5趟廁所,最後箱子都空了。鍾爸爸眼睛瞪得圓圓的,抽出一套數學高考模擬題讓她做。欲哭無淚的女兒又做了兩小時的坑爹試卷,一對答案發現是正常水平。
“小米,你以後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你會喝酒,否則會被人灌的,知道嗎?”
從那以後,鍾小米就謹遵爸爸的教誨,除了親密的朋友之間聚會實在高興以外,工作場合從來都說自己不勝酒力,裝醉。可今天看見陳復明顯不舒服,秦逸傑作爲該記事的助理也不能多喝,她只能勇敢扛起重擔。反正Boss他們平時都在總公司,這事兒也沒別人知道。
一杯杯黑啤下肚,在場的人除鍾小米外都已微醺。主管們低聲談起了生意,小慄導遊和她則在旁邊隨便點些歌唱。
陳復看上去依然很冷靜,只在說話時忽而脣角揚起,露出稍顯柔和的微笑,與平時的冷淡氣質相比略顯不同。
夜色微涼,大島司機把他們送到酒店門口,便告辭離去。喝得第二多的秦逸傑揉着太陽穴,顯然有些撐不住了。出卡啦OK前還被灌了兩杯的陳複眼角微紅,但也能自己走路,戰況不算慘烈。
鍾小米按下電梯,說:“秦助理一會兒早點休息吧,你喝得也不少,明天起來可能會難受,我看看水果店裡有沒有橘子賣。以前我室友喝醉了就用橘子皮泡鹽水醒——”
砰!
電梯門剛一打開,站在邊上的陳復就砰地一聲,額頭撞在了她的肩膀上。如果不是鍾小米扶得快,恐怕就得摔到地上。一個180的男人,又沒什麼意識地一頭栽倒,她光是扶着就已經費力,“秦、秦助理,快來幫幫我!”
兩人一人一邊扶着陳覆上電梯,幸虧他喝醉以後不發酒瘋,只是乖乖地任他們拽着。秦逸傑也是頭暈腦脹,進房以後捱到牀邊就倒下不起。陳復一開始還很安靜,過了一會兒忽然翻身下牀衝到衛生間裡,把刷牙的鐘小米嚇得……
吐了一會兒以後,他直接往衛生間的地板上一坐,臉紅紅的,一動不動。鍾小米搖搖他的手臂,說:“Boss,你去房間裡睡,這裡涼。”
他不回話,只是緊閉着眼,但從稍快的喘息上來看,應該沒有睡着。事已至此,只能採取粗暴的方式,鍾小米一咬牙一狠心,雙手抱住陳復的腰,準備一個倒拔垂柳把他撈起來。剛一使力,手腕就被緊緊捏住。
“你在幹什麼?”喝醉酒的陳複眼神裡有一絲迷茫,但斜睨人時仍舊非常的有氣勢。
鍾小米偷偷縮回另一隻手,轉動被抓住的手腕,理直氣壯地說:“我當然是要把你弄回牀上睡了,你不是想在馬桶旁邊睡一夜吧!”
“你沒……喝醉?”他眼裡的疑惑更重。
呵呵噠,你們兩個臭皮匠是多有自信,喝酒都不帶個擋酒的去。鍾小米試圖把手腕拉出來,可陳復的力道着實太大,打定主意要當連體嬰,一時之間兩人僵持不下。她索性也在地上坐下,等着陳復睡過去。
“你看着我幹什麼?”Boss的語氣非常冷酷。
“看你妹啊,你不放我當然只能看着你!”
陳復的腦子明顯是混亂的,鍾小米這麼說了以後,他還是抓着不放。她沒辦法,總不能這麼大眼瞪小眼下去吧,俗話說酒後吐真言,要不趁此機會套點商業機密出來賣賣?
“陳復同學,我問你一個問題。”鍾小米眼珠一轉,“今天神谷先生問我的問題是什麼,你又回答了什麼,從實招來。”
陳復的臉上隱隱浮現出一絲笑意,“吉祥物。”
“哈?”這算什麼回答,鍾小米懵了,隔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陳復!你該不會告訴神谷先生,我是公司的吉祥物吧!”
他點頭,可認真了。
“不行不行,我今天都幫你擋了這麼多酒了,怎麼可能就是個吉祥物!”鍾小米奮力抗爭,陳復卻兩眼一閉,乾脆睡了過去,也不知是不是裝的。
“陳復,你快醒醒,你個坑貨!”
等了半晌,他仍舊沒有任何反應,鍾小米才意識到是真的睡過去了。她嘆了口氣,背過身去半背半拖的,把人拉回牀上躺着。
醉酒的人第二天早上都會反應不良,或頭痛欲裂或昏昏沉沉。雖說講談社約的是下午談事,但鍾小米怕他們倆恢復不過來,跑出酒店溝通不良地買了幾個橘子回來,準備一早起來做橘子皮泡鹽水喝。
第二天,她剛把鬧鐘摁下,就本能地感覺到不對。猛地睜開眼,陳復正坐在牀邊的圓背椅上定定地看着她。
“醒了,頭暈嗎?”
這可真是奇妙,一個昨晚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一大清早坐在她的房間裡,問她有沒有頭暈,“我說Boss,你酒還沒醒?”
“看來不暈。”陳復起身,可高貴冷豔地留給她一個背影,頭也不回地開門而去。鍾小米鬱悶得不行,去小廚房裡搗鼓橘子皮,越想越不開心。秦逸傑捧着水杯剛走到門口,就見她雙手好像要把橘子皮撕成渣渣,特別殘暴。
“小米,你心情不好?”他小心翼翼地問。
鍾小米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爲你們家陳總!”她抱怨了一通,把洗淨的橘子皮倒進鍋裡。
秦逸傑嘆氣,“這你可就誤會他了,他是怕你早上起來有反應。上一次來談生意的時候,小慄小姐就像你一樣幫她的上司擋酒,當時一點事情都沒有,結果第二天一早起來卻身體抱恙,接下來的行程都沒有參加。有的人喝酒就是這樣,隔夜之後會非常難受,陳總怕你也是這種情況。”
嗯?
鍾小米走出廚房,狐疑地望向坐在客廳長桌前看文件的陳復。他真的有這麼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