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緘硯回去的時候祁安落正繫着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着,他有那麼些恍惚,腳步像是定下了似的無法再前行,就那麼靠在一旁靜靜的看着。
過了那麼久,他漸漸的回過神來。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似的,仍是那麼站着沒動。
祁安落回過頭時看到靠在一旁的寧緘硯嚇了一跳,疑惑的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寧緘硯這才直起了身子,道:“剛回來。”他邊說着邊往沙發的方向走去,將手中的外套丟在沙發上。
等寧緘硯洗澡出來,祁安落已經將菜端上桌了。很簡單的家常菜,西紅柿炒雞蛋,青椒肉絲,黃瓜皮蛋湯。
寧緘硯拿着毛巾擦了手,站在餐桌前看了一眼,挑挑眉,道:“挺有進步的。”頓了一下,他看了祁安落一眼。慢條斯理的道:“不過祁小姐,我不吃青椒,也不喜歡皮蛋。所以你是故意的吧?”
“我怎麼就故意的了,我做之前你也沒告訴我你不喜歡吃這些。”祁安落邊盛着飯,邊看向寧減壓,真誠的道:“不過寧總,你一大男人,挑食真的好嗎?”
寧緘硯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揚揚眉,道:“挑食怎麼就不好了?難道不喜歡吃的東西也要逼着自己吃?祁小姐難道喜歡這樣和自己過不去嗎?”
祁安落一噎,隨即理直氣壯的道:“不吃皮蛋可以理解,我就沒聽說過不吃青椒的人!”
“祁小姐孤陋寡聞也怪我了?”寧緘硯的嘴角噙了一抹笑,手指在餐桌上有節奏的敲了幾下,“現在聽說也不遲。”
他就跟一狐狸似的,論口舌祁安落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以完敗劇終,不得不再去廚房炒了一個菜出來。
寧緘硯是真挑食,青椒肉絲和黃瓜皮蛋湯一點兒也沒碰,只吃剩下的兩個菜。
祁安落一直默默的看着他,最後忍不住了才道:“寧總,青椒吃了會死人嗎?皮蛋不吃,黃瓜總能吃吧?”
“不會。”寧緘硯簡簡單單的回答,擡頭看了祁安落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下次請你吃飯,我一定請你吃芹菜大宴。”
祁安落撇了一下嘴,剛要說什麼就響了起來。竟然是顧西東打來的。祁安落看了對面的寧緘硯一眼,將電話接了起來。
還未說話顧西東就道:“在哪兒?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今天有人送了一盒子大蝦,你不是愛吃嗎?我給你送過來。”
祁安落哪想得到他這個時候會去她家裡,當着寧緘硯撒謊有些難度,他只得硬着頭皮道:“我還沒回去,我去你那兒拿就行。”
“我已經馬上就到了,你在哪兒?我接你。”像是察覺了什麼似的,微微的頓了一下,顧西東玩味的道:“以前怎麼不見你推辭,小表妹,你不會是在約會吧?約會最好了。把人帶回來給我看看,我給你把把關。”
祁安落心虛不已,壓低了聲音含含糊糊的道:“胡說什麼,你先等着,我馬上回來。”
怕顧西東再冒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祁安落不等他再說話就趕緊的掛斷了電話。
掛了電話祁安落才發現寧緘硯在看着她,她多少有些不自在,道:“寧總,那個,我有事得回去了。打掃衛生的事,改天好嗎?我一定好好的記着。”
本以爲寧緘硯要問什麼的,寧緘硯卻什麼也沒問。拿了毛巾將手擦淨,道:“我送你回去。”
祁安落哪敢讓顧西東看到她和他在一起,連連的搖頭,道:“不用不用,你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也不是很遠。”
寧緘硯站了起來,手撐在桌子上,俊臉一寸寸的靠近祁安落,嘴角似笑非笑,聲音低沉的道:“怕被人看見?”
被他猜中了心事,祁安落條件反射的用力搖頭。寧緘硯懶洋洋的直起了身,道:“那不就得了。”
他說着抓起了一旁的車鑰匙,道:“走吧。”他說着邊率先往玄關處走去。
祁安落的頭皮直髮麻,道:“我還是把這些收拾了再走。”
寧緘硯停住了腳步,點點頭,道:“也行。”
他還真是一點兒不客氣,就在玄關處看着祁安落將餐桌收拾乾淨,這纔去停車場。
一路上祁安落都沒精打采的,想着等會兒見到顧西東要怎麼向他解釋。寧緘硯的心情卻是不錯,整個人懶洋洋的。時不時的側頭看祁安落那麼一眼。
祁安落悻悻的,有些懷疑他是故意的。
這時候早已過了高峰期,一路上順暢得很。不過二十來分鐘就到了祁安落家附近。
在她坎坷着絞盡腦汁的想着藉口的時候,寧緘硯看了看邊兒上的公交車站,將車緩緩的停了下來。祁安落詫異,擡頭看向了他,寧緘硯的嘴角噙了一抹玩味的笑,道:“下車吧,自己走過去。”
原來自己是小人之心了,祁安落的臉紅了起來,剛要道謝,寧緘硯就慢條斯理的道:“不用謝,這次又算欠了我一次。祁小姐,欠了我那麼多次,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許才能還得清了?”
他的語氣挺正經的。祁安落丟下了一句謝謝,幾乎是落荒而逃。連頭也不敢回。
祁安落跑着到小區的時候顧西東的車子就停在門口,大概是從後視鏡裡看見離開她,顧西東下了車,見祁安落氣喘吁吁的,他好氣又好笑,“跑那麼快乾嘛?怕你的大蝦跑了?”
“是怕你等久好不好?”祁安落有些心虛,沒敢擡頭看顧西東。
顧西東拍了她的頭一下,道:“算你還有點兒良心。”
他說着打開了後備箱,將盒子拿了出來,對祁安落道:“走吧,我送你上去。這蝦得吃新鮮的,你就將它放着,明天下午讓阿姨過來給你弄。”
家常菜祁安落還會,太複雜的就不會了。她疑惑的看了顧西東一眼,道:“那你幹嘛跑一趟,讓阿姨帶過來不就行了?”
顧西東的腳步頓了一下,騰出一隻手親暱的彈了彈祁安落的額頭,微笑着道:“想你了唄,過來看看不行?”
他的眸光深邃,像是喝了酒的,帶了淡淡的酒味。說完不待祁安落反應過來,他又懶洋洋的道:“我奉我媽的命過來看看你瘦了沒有,她今天還抱怨有很長時間沒有看到你了。”
“我明天就跟大姨打電話。”祁安落愧疚。
顧西東眨了眨眼,道:“終於懂事起來了。不過我建議你最好抽時間回去吃頓飯,不然他們肯定就要殺上門來了。”
祁安落趕緊的點頭,道:“我過幾天就回去。”
“真乖。”顧西東像拍小狗似的拍了拍祁安落的頭。祁安落炸毛錢他收回了手,笑微微的問道:“最近工作還順利吧?”
即便他時不時的都要問一下,祁安落還是一下子就不自在了起來,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道:“還行吧,就那樣。挺忙的。”
顧西東點點頭,他是應酬直接過來的。進門就倒在了沙發上,懶懶散散的道:“我今晚不走了。”
他是很少在這邊過夜的,祁安落給他倒了一杯水。道:“隨便你,不過半夜會不會有人把你叫走?你夜生活那麼忙。”
顧西東笑笑,衝着祁安落眨着眼睛,道:“你吃醋了?”
祁安落切了一聲,道:“我吃什麼醋。”她看了看時間,道:“吃東西了嗎?要不要我給你煮麪?”
顧西東有些意興闌珊的,想了想,應了句好。祁安落進了廚房,他就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她。祁安落有些疑惑。回頭道:“你今天怎麼了?”
顧西東聳聳肩,吊兒郎當的道:“我能怎麼,大概是太久沒見你太想你了。”他說着臉上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走進廚房自己又倒了一杯水。
他原本說要不走了的,誰知道一碗麪還沒吃完電話就接了好幾個。祁安落對那麼‘忙’的他已經習慣,擔心他喝了酒開車不安全,逼着他將司機叫來才允許他走。
顧西東雖是一臉的無奈,但怕她告狀,也只得乖乖的等着司機過來。
送走顧西東已經是十一點多了,祁安落洗了澡躺在牀上才發現寧緘硯發的短信。是李總家的住址和他太太的作息時間。
短信是才發來不久的,祁安落琢磨了一下回了個謝謝。原本以爲寧緘硯不會回的,但沒過多大會兒他就回了個嗯,過了會兒又回了個晚安。
白天太累,祁安落倒在牀上就睡了過去。第二天她原本是打算去找李總太太的,但到了上班時間打電話去問鍾湛時才知道李總並沒有去上班。她只能是再尋合適的時機。
但這合適的時機並不好找,一連幾天李總都沒上班。到了週四,她裝作不經意的給何宵打電話時才知道李總陪老婆孩子出國旅遊去了,歸期未定。
竟然那麼巧,這簡直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祁安落心如火焚,卻也沒辦法。
下午下班就接到了鍾湛的電話,說是她今天下了個早班,已經買好菜了,讓她去她那邊吃飯。
祁安落應了下來,下班就去買了水果和零食。她並沒有去過鍾湛家裡,到了公交車站就給鍾湛打電話,等着她過來。
鍾湛過來十來分鐘才帶着小寶過來,見祁安落大包小包的擰了東西,她無奈的道:“下次別買了,小孩子長身體,零食吃多了不好。你要再這樣我都不好意思和你來往了。”
她的語氣是很認真的,祁安落趕緊的說知道了知道了,鍾湛才露出笑容來,讓小寶叫阿姨。
小寶雖然不怕祁安落了,但仍是不肯叫人。祁安落摸了摸他的頭,這纔跟着鍾湛一起往小巷裡走。
這邊是老城區,小巷兩邊是高高的圍牆。沒有下水道。排除的污水弄得一整條坑坑窪窪的道路都是溼漉漉的。
一路上鍾湛不停的提醒祁安落小心點兒,那麼走了七八分鐘,她纔在一棟舊樓前停了下來,回頭對着祁安落笑笑,道:“就這兒了。”
鍾湛住的是一樓,應該是雜物間改出來的。房子很小,採光條件也不是很好,炒菜也需要在門口炒。
鍾湛落落大方的,並沒有因爲住的環境而感到窘迫。到了家裡就讓祁安落坐下。她則是開始做飯。地方太窄,祁安落想幫忙也幫不了。將買的水果洗好給小寶,給他念故事書。
小寶特別的喜歡聽故事,只要一念故事就會安靜下來。祁安落給他念了兩個故事後小傢伙突然跑開了,沒多大會兒就拿了一盒開過的小熊餅乾回來,遞到祁安落面前,要給她吃。
這算是他表示喜歡的方法了,祁安落的心裡柔軟到了極點,向他道了謝。拿了一小塊。
小傢伙羞澀的一笑,又寶貝似的將小熊餅乾給藏了起來。鍾湛在舊電飯煲裡燉了雞湯,整個樓道里都是香噴噴的。祁安落來之前她就已開始做菜,沒多大會兒就弄了一大桌子菜出來。
她的手纖細,是很好看的那種手型。只是手掌里布滿了老繭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不用想也知道她帶着小寶是怎麼過來的。祁安落的心裡酸澀,面上卻半點兒也沒表露出來。
鍾湛叫祁安落過來當然不止是爲了吃飯的,飯後就問起了祁安落打算怎麼辦。
祁安落並沒有說兩人之前的想法已經被寧緘硯否決,也沒有說要找李總老婆的事兒,含含糊糊的給矇混了過去。
從鍾湛家裡出來已經八點多了,這裡的岔路多,怕祁安落走岔了,她執意將祁安落送到公交車站。小寶沒帶出來,在隔壁鄰居家玩。祁安落催了幾遍鍾湛纔回去。
這邊到祁安落家的公交車就只有一輛,祁安落等了好會兒也不見有一輛。用地圖搜了一下附近的公交車站,打算走過去坐其他的公交車。
還沒走多遠就響了起來,是寧緘硯打來的,祁安落邊走着邊接了起來。大概是聽到了她這邊有些吵,剛喂了一聲寧緘硯就道:“在哪兒?明晚七點的東西。需要帶的東西收好了嗎?”
“正準備回家,我沒什麼帶的,就幾件換洗的衣服。回去就收拾。”祁安落回答道。
寧緘硯唔了一聲,又問道:“你說你查的旅遊景點查了嗎?”
祁安落一愣,道:“那天您沒說讓查?”
“是嗎?那現在說了,你回去查查。”寧緘硯的聲音慢條斯理的,有些像沒話找話說。
祁安落老老實實的應了句好的,剛想開口問寧緘硯有沒有什麼事。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從公交車上走了下來。
祁安落一愣,匆匆的道:“寧總。我有點兒事先掛了。玩會兒給你回電話。”
說完這話,不等寧緘硯說什麼,她直接就掛斷了電話。朝着那熟悉的身影追去。這兒大概是終點站,公交車上一下子就涌下了很多人。祁安落一邊盯着前邊的人一邊費力的穿過人羣。待到離前邊的人沒多遠了她才叫了一聲殷雨。
殷雨背了一個雙肩包,臉上有些疲憊。看到祁安落她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有些警惕的看着祁安落,祁安落知道就算自己說是碰巧遇到的她也未必會相信。也不解釋,看了看時間,道:“能不能和你談談,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
殷雨低下了頭,道:“我沒什麼和你談的。”她說着回身就要走。
祁安落快步上前,攔住了她,道:“佔用不了你多少時間。”
殷雨擡起頭來看向了祁安落,淡淡的道:“祁總監,那天該說的我都說了。我現在確實沒什麼可和你談的。麻煩你讓讓,我還得回家做飯。”
祁安落沒讓,而是直直的盯着她,問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陷害我?”
殷雨低下了頭,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你是我上司,我是一個連試用期都還沒過的實習生,說我陷害你說起來也沒人相信吧。再說祁總監你也說了我們無冤無仇,我有什麼理由陷害你?”
她的口舌倒是挺伶俐的,腹稿也不知道打了多少遍。祁安落並沒有覺得憤怒,淡淡的笑笑,道:“是啊,我也想不通你爲什麼要陷害我。我們無冤無仇,你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你應該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吧,小則被開除,以後在這一行別想混了。大則以後無論找任何工作,站出去都只有被人罵。所有的努力和辛苦都付諸東流。”
殷雨的手指握了握,道:“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我也沒什麼良心不安。您要是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她一直都是低着頭的,沒有去看祁安落。她這樣子是抵賴不會承認了,祁安落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不能怪你,你說說你的條件,只要是我能承受的,我都可以給你。就當你是幫我行嗎?”
祁安落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大概是覺得不自在,將頭別開了一些,道:“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了,麻煩讓讓,你如果再這樣我只有報警了。”
她臉上一點兒表情也沒有,並未因爲祁安落的話有任何鬆動。祁安落聽到這話笑了一聲,揉了揉?尖兒,道:“謝謝你,謝謝你給我這個教訓。在我未來的生活裡,我絕對不敢再多管哪怕那麼一丁點兒閒事。也祝你不會被過河拆橋,從此平步青雲。”
她也不再問了,說完這話頭也不回的離開。走了幾十米,祁安落再回過頭,殷雨已經消失在了街道上。
雖然早已預料到不會有用。祁安落還是忍不住的失望。不是人人都是有正義感有良心的,如寧緘硯所說,職場就是戰場,任何都只會維護自己的利益。甚至,爲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
調查甑嵐不可行,殷雨這邊沒有突破口。李總的老婆又去了國外,祁安落陷入了迷茫中,心裡沉甸甸的連話也不想說。回到家隨便將行李收拾了一下就倒在了牀上。
祁安落一整晚沒睡好,第二天早上被鬧鐘叫醒時腦子裡還混混沌沌的。她閉着眼睛刷了牙。洗了一把臉腦子才清醒起來。她看了看時間,快速的拿了東西下樓。
這次請的模特於珊大牌,爲了讓拍攝順利,她幾乎每天都會提前去。將所有事情安排好,給對方準備點心和飲料。關係要沒搞好,吃苦頭的還是她。
路上堵車,祁安落到的時候有些晚了。急匆匆的忙了一會,總算在於珊來之前將準備工作做好。
她看了看時間,正想問於珊什麼時候會來。於珊和經紀人就從大門走了進來。祁安落微笑着打了招呼,於珊也回了她一個笑臉,道:“都準備好了吧?我去一下洗手間,回來就開始工作。我今天有事,得早點兒走。”
她其實還是挺好說話的,祁安落說準備好了。待到於珊去洗手間,又去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後剛要告訴攝影師於珊今天會早點兒走,讓他抓緊時間助理小陳急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見着祁安落就道:“祁總監不好了。於小姐和莫鈺吵起來了。你趕緊去看看。”
莫鈺是攝影師的助理,挺高冷的一姑娘,平常都冷着一張臉,很少說話的。祁安落嚇了一大跳,一下子站了起來,道:“怎麼會吵起來了?”
她邊說着邊小跑着往洗手間的方向,小陳壓低了聲音道:“莫鈺在洗手間裡打電話,說了些於小姐不好的話,正好被於小姐聽見了。於小姐就打了她一耳光,她現在正叫囂着要打回去。兩個同事正攔着,於小姐氣得不行,她的經紀人韓姐正同莫鈺理論。”
祁安落哪裡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又是惱又是無奈,加快了腳步。剛到洗手間門口,就見莫鈺頂着一張帶着巴掌印的臉正激動的說着什麼。
比起她的激動,於珊顯得鎮定了很多,見着祁安落就冷笑着道:“祁總監,你來得正好。你們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這廣告我就不會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