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的傷疤好不容易纔癒合,重新被撕開的感覺,簡直糟透了。我猜不透顧笙瀾那個混蛋,也猜不透顧清晨的天魂,我甚至——也看不透我自己。
我的心爲何如此凌亂,真因爲他的冷言冷語嗎?
不,不是……
腦中浮現出顧清晨當時的冷目,以及那一句你願意,我就願意……
他……
他願意什麼?
我有些莫名的害怕,因爲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我一定是在自作多情,他怎麼可能會……
他喜歡的……
明明是靈女啊!我在這曲折百回的陌生街道走着,倒要謝謝鶴千修,定住我後,讓我的心平靜下來。
恢復平靜的我,已可感受到顧清晨的氣息,顧清晨是往南方飄去了。
他繼續往南方尋找命魂嗎?
我朝着顧清晨的方向追趕着。
感覺得到,我每走一步,他便也往前走一步,我走的快,他也快。
除非我有鶴千修的速度,否則我無法追上他。
街道兩旁有不少的鬼,但奇怪的是,他們竟然都沒有對付我,彷彿沒看見我一樣,呵,看來,他們也不盡是壞鬼,如果我肯回頭看一眼,大概就可以看到我身後追隨的影子是一個動物的影子——
但是,我沒有回頭。
我不斷朝着顧清晨的方向努力奔跑着,顧清晨也不斷的往前飄着,他--
沒有停下來等我的意思!
是因爲剛纔那番話嗎!
他分明在躲我!
他——
又想躲到什麼時候?
我努力奔跑時,忽然覺得袖中有什麼東西燙到我,是血千璽。
那滾燙感太過強烈,我不得不佇足停下,遠處的顧清晨,也跟着停下,他無法離我太遠。
我和他之間……永遠隔着“那段”跨越不了的距離。
我將血千璽拿出來,血千璽閃耀着刺目白光,灼熱感又強了些許,是在提醒我使用它嗎?
我站在四叉路口,握着血千璽的手心被燙的很疼。
不僅僅是手心滾燙,這顆心,也在發燙。
忽然間,就想起一句話來——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世人皆知這句話的前半部分,卻鮮少有人注意後半句——
“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造化,常爲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
“僅留下淡紅血色和微漠的悲哀。”
“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着這似人非人的世界。”
“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但我們還在這樣的世上活着!”
沒錯,時間還在走,我們還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他這麼躲着我,是因爲無意中說出口的話嗎?如果是,那……爲何不敢面對?我顫抖着壓抑着這顆心的悸動,緩緩打開血千璽,無形的力量從盒子中涌出,朝着顧清晨方向——
感覺的到:顧清晨的魂魄正朝我這邊移動。
他在掙扎,中間有幾許停頓,但僅僅是一小會兒,眨眼,他就要到面前。
我本想在他即將到面前時,將血千璽合上,但速度太快我控制不來,盒子”吧嗒“一聲,已經把他收進來,自己扣上了。
盒子裡,沒有抖動。
一絲絲的靈魂波動都沒有。
猶記得當初把血千璽拿回時,我的清晨,他有些透明的身體,倒在牀上對我說,你該叫我相公,我羞憤的讓他死開,那時,我們還未學會怎樣相處,繼而有被迫又分開。
細想起來我和命魂最多的相處,不過是那一月深夜的糾纏。
那是我最煎熬的一個月,那時我失去我擁有的一切--
失去我最好的朋友,趕走我最愛的也是最愛我的人……
彷彿世界崩塌,只有無邊黑暗。
一魂一魄夜夜糾纏着我,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到底是空虛還是真愛——
血之炎那日,我已經決定放棄了。
更何況,那時候命魂不知靈女真的滅了留仙門,如今證據確鑿--
那麼痛苦的記憶。
我想……
命魂也是不願意記起的吧?
紫淵,重塑完整的靈魂,消除記憶。
我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緩緩打開血千璽,原本止住的風,又捲起。面前白光一閃,帶起的凜冽狂風面色冷峻的顧清晨,站在我面前。
風將我的紅袍鼓起。
顧清晨蹙眉站在我面前,,應是剛纔抵抗的原因他有些微微氣喘。
難得見他這模樣,我既已想通,內心便平靜下來。他冷,我便更冷,嘲諷他道:“想不到堂堂天魂大人居然怕我,躲我!”
他冷漠的面上劃過一抹詫異,我將血千璽收好,爲免被他奪去,我刻意把血千璽當着他的面揣到了懷裡,藏在心口,系死了胸前的帶子。
除非他非禮我,否則,絕不可能拿到。
收好後,我擡眸瞅着他,他不解亦不語,只蹙眉打量着我,似乎不懂我忽然間反差這麼大。
不懂最好!
看他微抿着漂亮的薄脣,眸中不解不悅的樣子,不悅又如何,我意已絕。
不管是我溫柔的清晨,還是面前這個天魂……
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是一個人分裂的,既然如此——
爲了我的大計謀,我儘量提高自己的聲調和氣勢,絕不輸給他半分!
“你以爲躲得過我嗎?躲得過血千……”
他卻冷聲斥責我道:“蠢女人,你又犯什麼病。”
我的臉色一僵,忽然間覺得,剛纔勸他什麼的,真是極蠢極蠢的舉動。
“顧清晨,我們做個交易吧。”
我擡眸瞅着他,目光裡劃過一抹精光:“你不用急着拒絕我,反正在此之前,我們還要查清楚黑霧的下落,我給你時間慢慢想。”
“你到底要說什麼。”
他更不解了,我別過臉去,清了清嗓子:“咳咳!就是等到魂魄聚齊之日,我要將讓你們在紫淵裡重塑!”
我說完用餘光撇了他一眼,看他面無表情繼續道:“你說過的,完整的靈魂,可以消除記憶。”
他冰眸中劃過一抹深沉,似乎不相信似得,依然擰着眉,“什麼意思,你不見他了嗎。”
我在他狐疑的目光中,眯眸打了個哈欠,“啊——你別多想,我就是想着,命魂如果知道了那些痛苦的記憶,怕是也會痛苦,既然如此,我就幫你一把,替你解除苦難!”
是不是打完哈欠眼睛會發亮?變得好看?顧清晨望着我,那雙暗沉的眸中,竟劃過一抹亮色。我勾脣淡淡一笑,道:“如何?這交易不錯吧。”
他面色一僵,又背過身去,往前飄——
“不用,用不着來可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