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幼南今年二十七歲,修爲在真丹境初期。
二十七年的歲月裡,她最驕傲最自豪的事,是在十三歲那年遇到了她的師父。
因爲資質還算不錯,被師父看重帶到了月寒宮,成爲了月寒宮中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
雖然只是外門弟子,但於幼南很知足。
身爲三大聖地之一的月寒宮,哪怕只是一個外門弟子,所能享受的資源也遠超十大仙宗的內門弟子。
更何況,月寒宮身爲三大聖地之一有着自己的驕傲。
對於門內弟子,無分內門外門還是親傳,門內所有功法和資源對所有人都是開放的。
只要你有足夠的貢獻,就能得到相應的回報。
這一點,比之那十大仙宗的真傳都要讓人羨慕。
在月寒宮生活了十四年,於幼南很喜歡這個團結有愛的宗門。
師父對她很好,同門之間也沒有那些個勾心鬥角,宗門長輩們也都很和藹。
甚至有時候走在路上都能看到閒着無聊出來散步的仙帝級祖師。
而每次向祖師行禮問候,都能得到很尊重的迴應。
即便是仙帝級的祖師們,也不會因爲她的身份只是一個修爲普通資質也只算一般的外門弟子而有半分輕謾。
甚至於有時候遇到祖師們心情好的時候,隨口指點幾句,對她們這些低階的弟子來說都是天大的機緣。
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有打聽過其她的宗門。
其它的宗門,哪怕是一個不入流的九品宗門,那些宗主長老們也都一個個端的高高在上,和她們月寒宮一點都不一樣。
也正是因此,於幼南很喜歡自己的宗門。
甚至於,有時候她都在想,爲了守護自己所在的宗門,爲了捍衛宗門的榮耀,哪怕讓她犧牲掉生命,她都不會有半點的猶豫。
只是......
今天的於幼南,卻有些糾結,有些迷茫,有些個......彷徨不知所措。
事情是這樣的。
於幼南的師父是月寒宮外門的一個執事,這樣的身份放到外界已經是高不可攀,但在宗門之中,其實身份也並不算多高。
相應的,她師父的修爲也不算太高,只是一位三劫散仙。
修行百年才只是三劫散仙的師父,在月寒宮所有執事中資質也只能算作是一般。
因爲,和那些天賦出衆,修行速度驚人的執事、長老們相比,師父在收徒方面也比較寬泛。
並不像那些長老們每次收徒對徒弟的資質悟性都要求特別嚴格。
於幼南的師父,相比較徒弟的資質和悟性,更加看重的是眼緣。
也因此,於幼南同門二十七人之中,大多數的資質悟性都只能算是一般,甚至放在月寒宮這樣一個天才遍地的宗門之中,很多同門師姐妹連一般的資質都算不上。
這樣的情況,就造成了於幼南同門師姐妹二十七人中,修爲參差不齊,差異還相當的大。
比如她們的大師姐,入門已經三十年,如今的修爲也纔不過真丹境中期。
七師姐入門十九年,卻已經有了真靈境中期的修爲。
天賦最好的是十六師妹,十六師妹比他入門還要晚了兩年,如今修爲卻已經突破了真靈境,達到了真我境初期的樣子。
相比較那些天資出衆的師姐妹,於幼南的資質普普通通,修爲在衆師姐妹之間也只能算是一般。
同門之間人一多了,即便是同一個師父,互相之間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足夠親近。
當然,同門的關係讓得大家互相之間都相互扶持互相關照,但關係有親疏遠近。
有些師姐妹之間的關係情同親姐妹,而有些師姐妹之間的關係,卻相對而言又比較疏遠。
人一多了,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於幼南沒有強求過。
甚至於,即便性子不錯,對每個人都比較溫和熱情,和於幼南關係真正好的,也只有十一師姐和十七師妹兩個。
三人之間是很好的閨蜜,互相之間的感情和親姐妹都差不多。
三天前,三人聽說了聖子變成了送寶童子的消息。
懷着期待,三人找了個不算是藉口的藉口跑去了聖子那裡。
沒想到,聖子非但沒有責怪,還真的如同傳言中那樣送了三件適合三人的法寶。
其中,因爲他的修爲在真丹初期,得到了一件上品靈器的長劍。
十一師姐和十七師妹得到的都只是下品靈器。
對此,師姐妹都表示了羨慕,卻也知道聖子送的東西都是看修爲來的。
每個人拿到手的,都是最適合自己當前修爲的。
因此,師姐和師妹雖然羨慕她,但卻也能夠理解,並對她表示了祝賀。
一開始,於幼南也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畢竟大家關係這麼好,她得到了一件威力堪比中品寶器的上品靈器,以後再出任務什麼的,自然會多照顧一下師姐師妹的。
她覺得,師姐和師妹應該也都是這麼想的。
得到了聖子的饋贈,三人歡天喜地的回到了外院。
開始的那兩天,師姐和師妹也都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對的地方。
時間過了兩天,她也漸漸把這事給忘了。
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
十一師姐她.....她明明在自己得到上品靈器的時候還笑着對自己表示了祝福,還說過以後再出任務的時候,要讓自己更多加照顧一些了。
但她卻沒想到,十一師姐不在乎的外表下,對於自己只得了下品靈器而她卻得了上品靈器這種事,是這般的在意。
在意到了.......她竟然不惜這麼多年的姐妹感情,在背後害她。
是的!
十一師姐在背後害她!
這一點,於幼南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
昨天晚上,她照例修行結束,細心的擦拭了自己的上品靈器長劍,珍重的把長劍收了起來。
做完這些,她換了衣服準備躺到牀上休息。
就在她剛剛脫下外衣的一瞬間,背後猛然升起一陣寒意。
下意識的想要回頭,只是還沒等她把頭徹底轉過頭,後腦部位猛然一疼。
眼前一黑,她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錯過了早課,捱了師父的訓斥。
她並沒有說自己之所以會錯過早課,是因爲昨晚被人偷襲暈了過去。
不是她拿不出證據,也不是她找不出偷襲她的人。
甚至於,在遭遇偷襲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偷襲她的是什麼人了!
十一師姐!
她可以確定,偷襲她的人是十一師姐。
甚至於,她也可以確定,十一師姐偷襲自己,壓根就沒有想過要隱藏。
因爲,她偷襲自己用的,正是從聖子那裡得到的那件下品靈器。
在後腦遭遇重擊,在意識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她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
她其實是這麼在意的嗎?
對於她得了上品靈器而她自己只得了下品靈器,她其實是這麼介意的嗎?
可是,她完全可以告訴她啊!
只要她說了,只要她想,她甚至都願意和她交換的。
甚至於,如果不是師姐的修爲還不足完全以發揮出上品靈器的威力,她都願意主動提出把上品靈器和師姐的下品靈器交換的。
可是......她心中不滿爲什麼不告訴她呢?
她爲什麼要選擇在夜半偷襲傷害她呢?
她們是同門,她們都是月寒宮的弟子,從入門到現在,十四年來她們情同姐妹。
她......怎麼就做得出這種事呢?
於幼南想不明白,並很是難過。
難過的同時,她又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揭穿她嗎?
但她本就沒有隱瞞啊,她偷襲自己,在偷襲的時候沒做隱瞞,擺明了是不怕自己知道,甚至就是想要讓自己知道。
可是......
裝作不知道嗎?
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像之前那樣和師姐相處?
但這樣的姐妹情,真的還能回到從前嗎?
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輕輕擦拭着手中上品靈器級的長劍,於幼南陷入了深深的掙扎。
“梆梆梆~”
掙扎着,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與敲門聲一同響起的,是一個溫柔的女人的聲音,“師妹?”
“師、師姐。”
於幼南張嘴,發現自己的嘴脣有些乾澀,聲音甚至有些沙啞。
“進來了啊?”
門被從外面推開,走進來的正是十一師姐的身影。
十一師姐手中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兩樣小菜。
“中午被師父罵了,看你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好像連午飯都沒吃。”
十一師姐端着托盤走到近前,把托盤中的飯菜放到於幼南的面前。
看她時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和,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餓了吧?師姐親手做的你最愛吃的菜哦。
快趁熱吃吧。”
說着,十一師姐還衝她輕輕眨了眨眼。
恍惚間,於幼南甚至都生出一種錯覺,一種......彷彿她昨晚從來沒有經歷過一次偷襲,彷彿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是她的一場噩夢。
但後腦隱隱作痛的傷又清清楚楚的告訴她,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發生過的。
所以......
看着面前的十一師姐,於幼南心中充滿了複雜。
好......好厲害!
所以,她就真的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
那她現在這又是什麼意思?
想要真的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兩個人還像曾經那樣相處?
但......經歷了昨晚的事之後,兩人之間的感情,還能回得去嗎?
於幼南心裡掙扎着,恐懼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懼着什麼。
但看着眼前自己熟悉的師姐,看着眼前的師姐臉上那熟悉的,溫和的讓人感覺親切的笑容。
她就是忍不住的......有點恐懼。
“師、師姐?”
“怎麼了?不會是一會不見就不認識師姐了吧?”
說着,十一師姐伸手,一如當年她剛剛入門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晚上害怕睡不着時,負責照顧她的那個溫柔可親的大姐姐那般揉了揉她的腦袋。
“嘶~”
碰到了她的傷口,疼!很疼!
傷口疼,心更疼!
所以......
是還不夠嗎?
是昨晚那樣,還不夠讓她將心中的不平發泄乾淨嗎?
心中想着,於幼南卻發現師姐放在自己頭上的手突然頓住。
而後,十一師姐臉上的表情猛然沉了下來。
“是誰?”
動作溫柔的扒開了她後面的頭髮,十一師姐看着她腦後的傷,聲音一點點轉冷,“是誰傷的你?”
擡起頭,於幼南表情有些僵硬的看着眼前和自己相伴了十餘年的師姐。
她臉上的憤怒,絲毫不像是在做僞。
她現在的反應,就好像對自己昨晚的行爲毫無所知。
她這般的表現.......
於幼南不知道自己是想哭還是想笑。
所以......
你是真的不知道嗎?
還是說.....你以爲你那般近乎毫不掩飾的行徑,我連一點端倪都沒有發現嗎?
如果是真的......眼前的師姐,就有些太讓人恐懼了。
可......一點都看不出破綻啊。
此時此刻,師姐這般的反應,這邊的表情,真的真實的讓人一點都看不出破綻啊。
就彷彿,她真的對此事一無所知。
就彷彿,她真的只是一個突然發現自家妹妹受到了傷害的護犢子的大姐姐一樣。
可是......明明,這一切就都是你親手造成的啊。
明明......這傷,是你那件下品靈器親自留下的啊!
我親眼所見,我和你一同從聖子那裡得到的下品靈器啊!
“師姐......”
於幼南猶豫了一下,擡起頭,看向眼前熟悉卻又讓人覺得有些陌生的十一師姐。
“嗯?”
十一師姐手中已經取出了傷藥,小心翼翼動作溫柔的爲她處理着傷口。
“師姐,咱們以後會一直像以前那樣嗎?”
師姐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轉過頭疑惑的看着她,“什麼?”
“就是,以後也一直、一直都像親姐妹那樣。”
她發現,她又忍不住有些迷失在師姐的溫柔之中了。
哪怕她可以百分百的確定,昨晚那把給她帶來傷害的兇器就是她師姐手中的那把。
但這一刻,她還是願意相信,師姐是不知情的,願意相信那不是師姐有意而爲的。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原因相信。
“傻丫頭,”師姐爲她處理好了傷口,小心的避開傷勢,揉了揉她的腦袋。
“咱們不一直都是親姐妹嗎?”
“嗯,”於幼南輕輕點頭。
是啊,一直都是親姐妹啊!
至於昨晚的一切,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了,就隨它隨風去吧。
於幼南想着,想着。
鼻翼間有香氣傳來。
肚子咕嚕嚕叫了兩聲。
紅了臉,於幼南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肚子。
不算是徹底解開,放下了心結。
她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