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胡楊正在老洋房的院子裡散步，忽然接到了姜力行打來的電話。
“胡總，你又無形中給我們幫了大忙了。”
電話一接通，聽筒裡就轉來了姜力行爽朗的笑聲。
接下來他告訴胡楊，由於國家的政策導向發生了變化，正如方舟電腦成爲了本輪ZF採購中最大的贏家一樣，原先一直無人問津的華芯通用芯片，一夜之間成爲了香餑餑。
要想提高產品的國產化率，在電腦這一塊就繞不過去通用CPU。
目前國內能拿得出手的通用CPU，也就華芯的華芯一號系列芯片，雖然性能上和英特等國際巨頭還有不小的差距，但應用於辦公電腦卻是足夠了。
被人搶走了一大塊蛋糕的理想電腦，痛定思動，也找到華芯尋求合作。沒辦法，隨着國內在某些方面的思路轉換，未來的ZF採購，國產化率絕對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指標。
“姜總，其實有沒有我們幾個人的推動，這份指導意見都會出臺，最多也就是晚幾個月到半年而已。所以啊，你不應該感謝我，而是應該感謝你自己，感謝華芯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堅持和忍耐。”
胡楊是真的很感慨，華芯這些年默默無聞的耕耘，外部要抵禦人家的限制，內部還要抵禦各種謠言的中傷，非常不容易。
忍耐到現在，華芯終於迎來了一線曙光，在ZF採購這一塊成爲了最大的贏家。
不過，企業要發展，僅僅憑藉ZF採購是不夠的，還是需要儘早打開規模更加龐大的商用市場。
“哈哈哈，我說不過你，就不和你爭論了。胡總，鑑於華芯芯片的出貨量大增，我想，華芯和芯通國際的合作應該再上一個臺階。不知道你們方便不方便繼續擴大給華芯的代工規模？”
華芯的代工一直是個難題，即便是當初意法半導體頂住了老美的壓力，同意給華芯代工，代工的數量和價格也不盡如人意。
現在，華芯已經有了和芯通國際的合作基礎，因此姜力行想加大訂單的數量。
不過，他也很清楚，歐美有些人一直在阻撓芯通國際和華芯的合作。比如，國際光刻設備巨頭，就在這一方面專門給芯通國際，設置了限制性條款。
條款明確規定，不能利用AS&L的設備，給華芯做代工。
“代工應該問題不大，目前芯通國際的產能也是夠的。不過，姜總，你們的CPU打算採用哪一種製程工藝呢？如果是先進製程，就需要用到AS&L的光刻設備，事情會稍微麻煩一點。”
在華芯沒有大規模商用之前，芯通國際哪怕是悄悄的給對方代工一部分先進製程的CPU，問題都不大。
但是，隨着這一次ZF採購的結果出來，再加上“指導意見”的實施，華芯和芯通國際就都被推到了聚光燈下。
目前，魔都微電子設備公司，不久之前纔給芯通國際交付了90nm光刻機。如果用這種設備生產華芯的芯片，當然沒有問題。
可問題是，之前爲華芯代工的CPU已經應用了65nm製程工藝，接下來可能會用到40\\45nm製程，芯通國際只有等設備進行改造以後，再配合新研發的先進生產工藝，纔有可能大規模爲華芯代工。
公然違反和AS&L簽訂的協議，還是有很嚴重的後果的，哪怕這個限制條款是不公平的條款。
“胡總，我們即將在來年推出華芯一號C芯片。我希望新產品能夠應用45nm製程工藝，這對提高CPU整體的性能、降低能耗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當然，如果芯通國際不方便，我們也可以把這一款CPU的推出時間再往後延。”
姜力行也知道芯通國際的難處，他沒有強求，還是希望能找到一個折中的辦法。
“姜總，我現在不能給你肯定的答覆，我只能說是盡力而爲。這樣，我如今就在魔都，回頭我和孟總他們商量一下，儘快給你一個說法。”
胡楊不是想推脫，他想趁此機會找到一個一勞永逸的好辦法。
掛了機，胡楊給孟如鬆打了一個電話，請他通知公司的高層，明天在芯通國際開一次會議。
翌日。
胡楊上午準時來到了芯通國際的行政樓，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到齊。
“章博士？好久不見，你今天能來參加會議，這可讓我沒想到。”
章汝霖出現在會議室裡，的確是有點出乎胡楊的預料。
“我這段時間剛好在魔都，聽說胡總你要召開會議，我當然要來聽聽嘍。你坐這兒，大家不用推來推去的。”
章汝霖笑笑，他本來也沒有坐在主位。
胡楊見他這麼說，也不矯情，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章董，孟總，還有各位......今天召開這個會議，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一下。在這之前，大家先說說公司最近的經營情況吧。”
胡楊也不廢話，直接進入了會議議程。
孟如鬆看了一眼章汝霖，章汝霖笑着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什麼要說的。
孟如鬆便開口說道：
“章董，胡總，各位。目前公司的生產經營情況，一切正常。去年以來，公司的訂單數穩步上升，這主要得益於3G的發展以及智能手機的興起。
公司關於現有設備的改造以及新工藝的研發，截止目前已經初步完成，下一步就是進行風險量產。
當然，在形式一片大好的情況下，我們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我們剛剛接到AS&L公司的通知，下一年度的銷售許可證，當地有關部門沒有繼續簽發，咱們很有可能面臨高端光刻設備斷供的風險。”
利用先進工藝以及設備改造來推進製程的發展，只能說是權宜之計。因爲到了10nm這個節點之後，高端光刻設備就會有根本的改變。
比如光源，目前的高端光刻設備採用的是深紫光光源。
而10nm節點之後，高端光刻設備將採用極紫光（EUV）光源。
因此，在10nm製程之後，僅僅憑藉現有設備的改造以及工藝的提高，是無法繼續進行生產的。
這就等於說，芯通國際事實上被人卡住了脖子。
如果國產高端光刻設備不能形成有效的替代，那麼芯通國際的發展將會止步於10nm製程這個節點，企業也將會逐漸被市場所淘汰。
這是一件大事，關係到芯通國際生死存亡的大事。
可問題在於，這個難題目前看起來是無解的。
孟如鬆說完，會議室裡一陣寂靜，現場的氣氛讓每個人都感受到十分壓抑。
“咳咳，那我就說兩句吧。”
這時候，胡楊清了清嗓音，開口說道：
“我今兒召集大家來開會，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有關華芯，打算大幅度增加CPU訂單的事情。孟總，和之前不一樣，由於本輪ZF採購中，方舟電腦脫穎而出，華芯的CPU訂單數激增。
所以，我們不能像以前那樣悄悄的生產，這麼大數量的華芯CPU上市銷售，是瞞不過別人的。那麼。問題來了，公司和AS&ML簽訂的協議裡面的限制條款怎麼辦？”
孟如鬆聽到這個問題，反而笑了笑：
“胡總，我們也是剛剛完成了技術突破，還沒來得及向你彙報。我們已經利用經過改造的國產90nm光刻機，再加上先進工藝和二次曝光技術，成功實現了45nm製程的驗證生產。”
“哦？這可是個重磅消息啊。孟總，那麼利用這項新技術和新工藝，能不能用改造後的國產設備幫助華芯代工？”
這是胡楊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他不禁坐直了身體，滿懷期望的看着孟如鬆。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我們暫時還沒有找到降低成本的辦法。利用新技術新工藝生產的芯片，比以往的成本增加了3%到5%，生產出來的芯片，市場競爭力不強啊。”
其實，直接應用從AS&L進口的45nm光刻機，爲華芯代工是最經濟合算的。可是由於有限制條款的存在，這是明顯違反協議的做法，會帶來很多後患。
利用二次曝光技術，畢竟多增加了一道工序，在生產工藝沒有大幅優化之前，成本有所上升，是可以理解的。
這時，一直坐在那裡閉口不言的章汝霖，突然說道：
“孟總，有沒有辦法把生產成本的上升幅度控制在3%以內？如果能控制在3%以內，隨着批量生產的規模擴大，特別是良品率的提高，生產成本還是有希望降到正常範圍以內的。”
胡楊想了想，覺得章汝霖的說法很有道理。
孟如鬆點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在生產中努力降低成本。胡總，咱們就這樣答覆華芯吧，對方要是沒意見就籤合同。”
經過幾人的商量，最終還是決定繼續爲華芯代工CPU芯片。等合同簽訂之後，就可以進入到風險量產階段。
“好，華芯的事情就暫且這樣。現在我們來討論孟總之前的那個問題，如果AS&L不給咱們供貨，10nm製程之後，我們怎麼辦？”
問題又回到了原點，這貌似是一個無解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