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25年後的一個早晨,崔老四崔董搖着四方步踱進了我的辦公室。

崔老四說,江一鴻給他打了個電話,說她女兒大學畢業了想來深圳,請他幫忙關照。

崔老四說,真奇了怪了,她居然能有我的電話,而且準確無誤地打了進來。

我說,念念不忘必有迴響。畢竟她是你鍾情的第一個女人,即使她沒把你從一個毛頭小子變成男人,你也該爲她做點什麼吧。

崔老四一撇嘴,我能爲她做什麼?中間隔着幾千公里呢,我就是鞭再長,也不能及呀,操!

崔老四站起來打算拍屁股走人,走到門口又折回頭。

我已道德崩壞沒了底線,擔心把持不住禍害了人家姑娘,你還可以被挽救,她女兒的事就交給你吧。畢竟她媽和我有過交往,也算是青春時代純潔了一回。

崔老四走了,聲音很響地甩手帶上了我的門。

江一鴻在我離開後的第二年和李玉離婚,離婚是法院在李玉缺席下判決的,那個時候的李玉又跑走了,不知去向。江一鴻獨自一人帶着李貝貝生活,20多年沒有再婚。

季書記還在西郊48中任上的時候,江一鴻就已經被提拔爲西郊48中副校長了,是全市教育系統最年輕的中學副校長。季書記後來提拔到市教育局歷任副局長、局長,江一鴻隨後也提拔到市裡的重點中學歷任副校長、校長,直至現在。

至於蘋果黎,終究爭不過年輕氣盛的江一鴻,漸處下風,力不能支,後來隨女兒出國定居了。

曹老師的故事始終沒有講給我聽,或許是他改變了主意壓根不願再給我講了。其實講不講吧,人一輩子就那麼回事,無所謂精彩與平淡。總之,像絕大多數人一樣,後來曹老師退休了。據說他退休後不久,她的小兒麻痹女兒就去世了。

關於那個春風沉醉的晚上,我與江一鴻的驚魂一夜,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江一鴻、我和那個黑影記着那個晚上。

說實話,在後來的許多年裡,那晚的許多細節和聲音,都在我的記憶中回放了無數次,甚至她身上的體香都瀰漫在我之後的許多歲月中不肯散去。我承認,在西郊48中的四年裡,我對江一鴻和她的身體充滿了渴望,但在我跑到團委辦公室希望她離開宿舍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自己已親手斬斷了這份渴望。江湖自有兄弟在,否則我將無法面對我的兄弟李玉和崔老四,更不願面對李貝貝這個小丫頭。而且從某種理由上講,我更是在逃避李貝貝,但該來的終究會來,該面對的怎樣也逃不掉。

我通知秘書請李貝貝進來。

不大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嬌小玲瓏的身材,一雙大眼睛美目盼兮格外明亮,恍惚間又見到了年輕時的江一鴻。

我請李貝貝坐下,李貝貝的面龐豐滿,肌膚水嫩,我絲毫看不到李玉的影子。

我說,貝貝,你父親李玉有消息嗎?最近一次離開有多久了?

李貝貝搖頭,面無表情地說,不知道,很多年沒聯繫了。

哦——

我訝異。

我媽媽說,見了您代她向您問好。

李貝貝的聲線很細,音質甜美,是那種揮之不去的熟悉。

我說,好的,謝謝你媽媽!

……

此處是一大段時間的沉默。

李貝貝坐在我對面,一雙晶亮的大眼定定地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那個早晨唧噥着不肯起牀,睡前不厭其煩聽着小山豬故事的小女孩,如今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面對着活脫脫的又一個江一鴻,我竟沒了話說。

李貝貝突然打破了這種沉默:鍾叔叔,其實我一直記得您——

我愕然一怔。

就是這個李貝貝,在西郊48中學校的那個驚魂一夜,站立在我宿舍門口的不到三歲的小女孩,看着當年的我從她母親的身上跳下來,精赤着上身飛奔到門外……

我大窘,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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