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姜雨夜霍然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大口喘氣,雙手微微顫抖。適才昏睡過去時,他總能見到父母的一眸一笑,然後下一刻便發現二老變成兩具屍骨,所以就算是身處在夢中也無法安眠。
他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只見這是一間普通廂房,兩扇小窗,房中擺設簡單幹淨,只有幾張松木桌椅,上有水壺水杯。
在房間裡佔了一半地方的,是連在一起的一張大炕,上有四個牀位。除了他現在躺着的,身旁的位置被褥也有些凌亂,像是剛被人睡過。至於剩下的一個,被子則疊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在四個牀位的正上方牆壁上,掛着一張橫幅,上書一個大字——道!
看這樣子,倒像是一間客棧的普通客房,又或是求師學藝幾個弟子共居一室的房間。
青雲。
這裡應該就是‘青雲門’了吧?
心中暗暗想着,姜雨夜緩緩下了牀,穿上鞋子,一步一步向房門走了過去。
門,虛掩着。從門縫中,若有若無地有風吹進,涼絲絲的。
他一步一步的走着,然而眉頭卻不自覺的蹙起。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裡應該是‘青雲門’的通天峰吧?
而自己、林驚羽、還有張小凡三人應該是被青雲門人帶上來的,只不過就是不知道自己三人有沒有被搜身。
心緒緩緩的飄飛,姜雨夜也已經把這扇木門給拉開了,戶外明亮的光線一下子照了進來,令他眯起了眼睛。溫暖和煦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暖意。
用手摸了摸懷裡,那顆‘念珠’還完好無損的存放在其中,這讓姜雨夜的心略感放鬆了些。
門外是個小小的庭院,有松柏幾棵,草木幾叢,間中還有幾朵清香小花,怡然開放。門前是個走廊,通往院外。在門前四尺處,有幾層臺階,連着院子和走廊。
臺階一角,孤單單坐着二個小孩,手託臉腮,怔怔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或許是開門聲驚動了他們,那倆小孩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來。
林驚羽還有……
張小凡!
這倆孩童張了張嘴,心中有千百個疑問,但話到嘴邊,卻化爲無聲。
他們似是想放聲大喊,只是心口鬱悶,竟是喊不出來。
兩行眼淚,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滑落。
兩個小孩,就這麼,默默無語地,流淚。
遠方不知名處,有清幽鳥鳴傳來,天空蔚藍,白雲幾朵。
隨便找了一處空閒的臺階,姜雨夜先是用手拍了拍塵土,然後一屁股坐了上去。
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僅僅只是低着頭,看着小院中石頭鋪成的小道。
小院之中,一片寂靜。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驚羽緩緩道:“我比你們早些醒來,那時屋裡還有幾人,我問了他們,這裡是青雲山通天峰。”
“青雲嗎?”輕嘆了一聲,姜雨夜暗道‘果然不出所料’。
林驚羽道:“聽他們說,是幾個路過的青雲門下弟子,看到村中,村中……”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不由得哽咽了起來。
他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伸吸了一口氣,接着道:“後來他們在村後頭找到了我們三個人,便把我們帶上山來了。”
張小凡嘴角一動,卻沒有擡頭,道:“那我們以後怎麼辦,驚羽?”
林驚羽搖了搖頭,悽然道:“我不知道。”
張小凡還要再說,忽聽身後走廊上傳來一個陌生聲音道:“啊,你們都醒過來了?”
三人同時向後看去,只見一個青年道士站在那裡,一身藍色道袍,頗有英氣。只見他快步走了過來,道:“正好幾位師尊也想見見你們,問你們一些問題。你們這就隨我來吧。”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站起身來,姜雨夜道:“是,請這位師兄領我們去吧。”
那青年道士看了姜雨夜一眼,點了點頭,道:“你們且隨我來。”
跟着這個道士,三人走出了這個庭院,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條更長更大的環形迴廊,邊緣每隔兩丈,便有一根紅色柱子。在每兩根柱子中間,也都有一個拱門。
四個人順着迴廊向前走去,經過了一個個拱門和柱子,這才發現,每一個拱門裡,都是和剛纔幾乎相同的小庭院,看來這裡是青雲門弟子生活起居之處。
不說別的,單從這份規模來說,這樣的小院怕不下百間,可見青雲弟子之多。
走了好一會兒,纔看到這條走廊的盡頭,卻是一面高聳無比的白牆,下面開了一扇大門,兩扇厚厚的大木門板,高達十丈,幾乎要擡頭仰望,也不知當初是如何找到如此巨大的木料的。
那青年道士視若無睹,大概平日裡進進出出,看得都麻木了,臉上絲毫沒有兩個小孩那般動容之色,面無表情,徑直從這門中走了出去。
姜雨夜兩手拽着兩個人趕忙跟上,不過剛一踏出這扇大門,姜雨夜便屏住了呼吸,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這裡,幾乎就是傳說中的仙境。
一片極巨大的廣場,地面全用漢白玉鋪砌,亮光閃閃,一眼看去,使人生出渺小之心。遠方白雲朵朵,恍如輕紗,竟都在腳下漂浮。廣場中央,每隔數十丈便放置一個銅製巨鼎,分作三排,每排三個,共有九隻,規矩擺放。鼎中不時有輕煙飄起,其味清而不散。
雖然說心裡面早有準備,然而當真正看到實物的時候,姜雨夜依舊不免有些震撼。
這就是‘誅仙’世界當中的正道牛爾,三大正派之一的‘青雲門’當中的冰山一角。
“往這裡走。”似是明白這三個小孩的心思,那青年道士面上露出一絲笑容,讓他們看了好一會兒,才叫醒三人,繼續向前走去。
“這裡是青雲六景中的‘雲海’,前頭還有更好的呢!”青年道士邊走邊道。
林驚羽忍不住問道:“是什麼?”
青年道士手一指,道:“虹橋。”
四人極目遠眺,只見前方遠處,廣場盡頭,在霧一般朦朧的雲氣後,似乎有什麼東西閃閃發光,他們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漸漸的,有水聲傳來,間中還有一兩聲雷鳴一般的怪聲,不知從何而來。
他們越走越近,雲氣如溫柔的仙女,輕輕圍繞在他們身旁,逐漸拉開隱約的面紗,露出清晰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