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發生了什麼事?這裡似乎經過一場戰鬥?”
當愛麗絲帶着一名阿美利加領事館辦事員,以及一名聘請的華夏律所涉外律師,操着滿口美式英語出現的時候,年紀大點的警察覺得自己牙根都疼了起來,他們這些一線人員最煩的就是碰到涉外、涉教、涉民族事件,這些事件因爲法律制定偏頗、波及範圍廣泛、影響敏感而讓辦事人員無所適從。
也由於這種上昏下聵,精神分裂,導致基層愈發怠政、懶政、找藉口不幹事,甚至簡單地推行一刀切,凡是涉及敏感事件的案件,一律偏幫敏感人羣,置法律與事實不顧,搞得現在很多人都在傳唱“一等洋人二等官,三等少民四等漢”、“d和政府就是天,民族團結大於天”、“很好,這很安拉胡阿克巴”之類的段子。
很顯然,眼前這個臭小子抓住了這一點,拉了個外國人來攪局了。
問題在於,他完全沒想到,住在這種簡陋地方的孤兒寡母居然能拉得出這樣的幫手啊!又或者,眼前這外國美妞是專門藉助“外國友人”身份幫國人攪和事情的那種專業人士?
但不管怎麼說,這次出警真特麼幺蛾子多多!
“哈、哈羅,奈斯……圖米丟?”年紀大點兒的警察硬着頭皮打招呼,想要履行下必要程序。
然後愛麗絲一臉嚴肅,正式開啓嘴炮模式,嘰哩哇啦就是一大串義正言辭的抗議啦,抗議啦,抗議啦之類,旁邊那個國產的涉外律師還一臉悠然地幫着翻譯這種抗議,抗議,再抗議的措辭,順便告訴這位警察,他已經和分局領導溝通過這次事情的處理問題。
好吧,當年紀大點兒的警察聽說眼前這外國美妞是阿美利加律師,那個陪同的外國人還是領事館辦事員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次倒黴了,等律師說已經和分局聯繫過,更是知道事情已經不是他能夠控制。
x的,怎麼隨便出個警都能撞到這種倒黴事啊?老子這是出門沒看黃曆啊!要是早知道,肯定客客氣氣辦案,和和諧諧執法啊!
他頓時萎了下去,別說之前的趾高氣揚了,這會兒簡直就跟被訓的孫子差不多。
周圍的人羣笑了起來。
徐墨本來也冷笑的,可當他看到捏緊了拳頭,滿面屈辱的王克,卑躬屈膝,又暗自色眯眯看向愛麗絲的趙林,以及一臉認慫晦氣,卻有種無所謂的麻木感的上年紀警察時,卻讓他感覺到,眼前這一切場景何其荒謬,何其愚昧,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揮之不去。
興趣索然之下,他決定中止這場鬧劇:“三位警官,不知道這次我母親可不可以去醫院進行檢查?”
年紀大點的警察晦氣地擺擺手:“隨便你,有這種關係早點不用,誠心耍我們玩嗎你?”
徐墨卻是認真地反問:“如果你真的是人民警察,關係很重要嗎?我有必要讓外國人來看我們自己人之間的笑話嗎?”
一席話對這個老警察沒有效果,換來的只是一聲嗤笑,那趙林更是嘀咕了一聲“裝什麼逼”,只有王克嘆息一聲,臉色黯然。
本來就只是一時間有所感慨,纔有此問,但前兩人的反應還是讓徐墨有些失望,搖搖頭,不再理會老警察和趙林,卻是對王克點了點頭,然後扶着邵秀蘭,隨那位涉外律師坐車離開了,至於這裡的事情,愛麗絲能夠搞定。
涉外律師顯然是瞭解徐墨就是那個有一大筆海外遺產要繼承的繼承人的,路上頗爲示好,衆人坐穩開車後,他見徐墨有些悶悶不樂,笑着說道:“看來徐同學是位理想主義者啊。”
心情不佳的徐墨懶洋洋地問道:“何以見得?”
“對他人抱以美好期待,因他人的瑕疵感覺悲傷,堅持正確的就是正確的,錯誤的就是錯誤的這樣的想法,都足以說明徐同學理想未死,赤子之心未滅,”涉外律師的樣子有種過來人的追憶:“果然,年輕人就是該抱着改變世界的夢想啊!”
“您誇張了,這是太捧我了。”徐墨搖搖頭。
涉外律師笑了笑:“沒什麼捧不捧的,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朝氣,這是一個客觀事實,不像我們,已經被社會的艱難磨平了原本的銳氣,顯得暮氣沉沉。”
徐墨聽得出對方話中有話:“您想說什麼?”
涉外律師笑嘆一聲:“只是希望徐同學不用這麼沮喪而已,徐同學現在的年齡還沒有充分接觸到社會的複雜,所以,認知上可能會有些偏頗,就像之前的那個老警察吧,他也曾有過充滿熱血,嫉惡如仇,想要除暴安良,對得起自己那身警服的時候吧?但現在的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了啊。”
既是像感慨老警察,也像在感慨他自己:“因爲他已經不再年輕,沒有即便丟了警服也可以重頭再來的人生了啊,無論是爲了家庭,還是爲了孩子,都需要他保住警察這份工作,維持經濟來源,在這種情況下,要低頭時,他只能低頭,要違背本心的時候,只能違背本心,當這種低頭和違心的日子過得久了,他哪裡還能留下理想和信念?也就變成了那種只爲活着而活着的人,麻木不仁了。”
“而他,只是這種人的代表,有的人很快認清社會,就很快會變成他那樣的人,比如那個趙林,有的人則會在痛苦的現實逼迫下慢慢變成他那樣的人,或許,那個王克以後就會這樣吧?”
徐墨默然,好一會兒,才說道:“但他不應該欺負弱小,如果不是我有了一番際遇,我和母親就活該受到他和那個趙林的欺壓嗎?”
涉外律師輕笑:“這當然是那個老警察的問題,但更多的是大環境的問題吧,因爲人們事不關己,就不將這種事情當回事,自然就會有人真的不再將之當回事,並慢慢地變得理所當然,等到事不關己的人感受到切身之痛,想要尋求幫助的時候,別人卻早已習以爲常,就如同溫水煮青蛙,水開了,青蛙也熟了,要改變這種情況的話,就不是改變一個兩個人的問題了,而需要所有人都認識到這個問題,並有着強烈的改變意識才行。”
“所以,徐同學,你不用如此沮喪,你所面對的並不是你犯下的錯誤,而是改變世界這個級別的難題,況且,你是如此的幸運,你獲得了絕大多數人一生都不可能獲得的財富,雖然我很想說‘錢財如糞土’這樣極有格調的話,但實際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同樣決定着你的人生高度,而你,在獲得那些財富後,已經獲得了無數人還在努力奮鬥,想要獲得的東西,自由!因爲你再也不用被財務的窘迫所限制,可以在錢財能夠通行的邊際中自由自在,既然如此,你又爲何不高興一點呢?”
不得不說,涉外律師的口才是很好的,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但徐墨心中依舊有一種無法化解的鬱悶感,細細思索一番後,卻忽然有了一種明悟。
雖然他現在掌握了從前不可想象的力量,但在根本上,他依舊是屠龍者理念的繼承者,而不是自身變成惡龍的勇士的繼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