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了石誠後,我經歷了無數次生死,也受過無數的傷,但是沒有哪一次能比的上現在。
每一根紮在手指上的竹籤都像直接扎到心上,每一根下去,我都跟着昏過去,但是又被新一波的疼弄醒,接着看竹籤自己往手裡扎,直到十根手指全部扎完。
我渾身都在發抖,很冷很疼,但又出了很多的虛汗,人像被抽去了筋骨一樣,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那些被竹籤扎過的手指,無論碰到什麼地方都會帶來新一輪的痛感,直接把人逼瘋。
無力地叫着石誠的名字,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救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牢房的門再次打開,我看到一個頭發眉毛鬍子連成一片的男人,帶着幾個陰差往裡面走。
他們一進來,那些別的格子裡的叫喊聲立刻就停了下來,然而他們並沒有走進去,而是直接往我這邊走來。
門打開了,幾個人魚貫而入,兩個陰差過來把我從地上架起來。
濃毛髮男人看我一眼說:“我當是多堅強,連地府都敢闖,不是也不怎麼樣嗎?”
我努力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一些,已經大致明白是他把我抓來的,而抓進來的原因很有可能跟石誠有關,因爲我們已經來這裡很久了,有石誠和藍星在的時候,我一直都沒事,偏偏他們兩人走開了我就被帶了來。
“你是誰?爲什麼把我抓到這裡來?”我問他。
說出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有氣無力的連自己都快聽不到了。
但這個男人顯然是聽得到的,他像死魚一樣的眼睛看我一眼說:“告訴你也無妨,是石公子自己多管閒事,不光人間的要管,現在連地府的都管了,我們上頭的老大不樂意了,所以把你抓到這裡來,只要石公子答應現在回去,從此再不摻和此事,我們就會把你放出去,否則你就在這地獄裡慢慢熬吧,對了,這纔是第一層,後面還有十七層等着呢,你可以換着體驗。”
我去你大爺,你們這些死鬼,鬥不過石誠,就來欺負我,你們不得好死,嗚嗚嗚。
很想罵他們一頓,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看着他們轉身要走的時候,才勉強問了一句:“我能見石誠嗎?”
那個人回頭把死魚眼翻給我說:“該見的時候自然會見,急什麼。”
門“呯”的一聲被關上了,鎖也重新落下。
倒在地上的我剛習慣這種疼,想喘一口氣,卻發現自己又被無形架了起來,又往那個刑具架上走去,這次我竟然把腳伸了出去。
“啊……”一根竹籤隔着鞋子就刺了進來,剛好扎進腳趾甲縫裡。
其實我寧願那籤子直接扎到喉嚨裡,這樣我特喵的就可以直接去死了,我真的快被活活疼死了。
再見到石誠的時候,我覺得像隔了萬年,我跟這裡的其它人已經完全一樣,不停的慘叫,聲音啞的像公鴨,頭髮篷亂,血跡抹的到處都是,衣服和鞋子上都是被竹籤扎的洞。
石誠在裡面找了很久纔看到我的,而我躺在地上,對來的人也不敢興趣了,反正不過是新一輪的酷刑,誰來都特麼的是一樣。
兩隻大手把我扶起來,石誠帶着哽咽的聲音說:“盈盈,你受苦了。”
一擡眼就看到他泛紅的眼睛,裡面像燃燒的火苗,又像是盛滿了鮮血。
他把我抱在懷裡,一根根把我身上的竹籤拔掉,我覺得自己像一隻刺蝟,現在拔掉刺的痛苦一點也不低於當時扎進去的感覺。
我已經抖成一團,在石誠懷裡不停的嚎叫,新的血再一次撒到地上。
他終於拔完了,往我嘴裡不知道餵了一顆什麼藥,吃下去以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做了很多很多的夢,被很多人拿着竹籤亂扎,他們還罵我,說我多管閒事,我甚至看到了那個我們在網上看到的丟失的孩子,他的眼神很茫然,裡面像是沒有任何東西,卻跟別人一起拿籤子扎我,嘴裡一直在重複着一句什麼話。
我想跟他解釋,說我們來這裡都是爲了救他,但是剛一開口就覺得一根籤子直接扎到了我的舌頭上。
醒過來的時候,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早已經溼透,石誠和藍星分坐在我前後,兩個人的手掌分別按在我的額頭,小腹和後背上,一股股的熱流從他們的手上傳到我的身體裡。
我的前面是石誠,我看着他問:“我是不是已經成爲民間用的篩子,全身都是孔了?”
他的臉抽了一下,眼睛立刻就又紅了,輕聲說:“盈盈,他們要爲此付出巨大的代價。”
我對這個代價已經不敢興趣了,也許只有死過的人才會明白,有時候卑微的活着也是一種幸福,我真的非常害怕那種折磨,非常的害怕。
他們終於收回了手,我躺回到牀上,大概是因爲身體溫暖了許多,所以那些傷口也不那麼疼了。
藍星走開去坐回椅子裡,我就半躺在石誠的懷裡,看不到他的臉,但是這樣覺得已經很知足了。
“你們答應互換條件了嗎?”我問。
石誠輕聲說:“這事兒你不要管了,我一定會爲你討回公道,哪怕是把這地府翻了。”
藍星不客氣地說:“你還是想想這個事兒怎麼解決吧,我們現在雖然把人救出來了,但難保不會再被他們抓進去,到時候會更難辦。”
石誠的身體僵了一下,在他身上躺着的我一下子就感覺到了。
“我是不是應該回到人間去,這樣纔不會打擾你們?”我問。
藍星卻說:“如果你不來,那就沒事,現在來了想走還真不那麼容易,而且就算是你回到人間去,他們如果想抓也會把你再抓回來的。”
這麼說來,事情根本沒有解決的辦法,唯一我們能做的,就是放棄這個案子,安生過自己的生活去?
我很希望石誠放棄,所以擡頭去看他。
他的眼神陰冷,眼底的紅中帶紫,幽深的像正在燃燒的炭火,咬肌崩的緊緊的,臉上沒有一絲過多的表情。
“先把盈盈治好,別的事情以後再說。”他說。
藍星沒有搭話,但是我心裡已經涼了,他沒有放棄,不管是什麼原因,他沒有因爲我的性命,放棄他自己的事情,他一直都這樣的,只是我一直說服自己相信他愛我更多一些而已。
我慢慢從他身上挪下來,想往牀上躺的時候,撐着牀邊的手因爲太疼一滑就往下栽去。
石誠一把把我撈起來,重新抱在懷裡,下巴就擱在我的頭頂,一邊摩挲着,一邊安慰我說:“盈盈,一切都會好的,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這句話就像無數劈腿的男女,保證下次再不劈一樣,然而他們都忘了,所有的保證如果一次失效,後面就再也難以讓人信服,石誠已經說過無數次這句話了,所以我不信。
藍星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嘴裡罵了一句:“笨死了。”
然後起身出去。
剩兩個人的屋子裡,連空氣都是窒息的,我雖然被他緊緊抱着,但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是一片冰涼,涼到最後又開始抖了。
於是石誠又把手按到我的身上,開始往裡面輸送熱氣。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都是這樣,有時候會換上藍星,總是我身體一旦冷下來,他們兩個就輪流給我新的熱氣,而我也慢慢感覺到輸進來的熱氣保留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他們輸送的時間卻相對在減少。
大概這就預示着我在康復吧,所以石誠的臉色看上去也好了很多,但是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心仍然在那個地獄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