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非不喑世事,所以此時一看他的眼神,就往後退了一步,小心地盯着他。
好在,他只是坐在那裡看我,並沒有再進一步動作。
時間變的緩慢而漫長,我不敢太靠近他,他也坐着不動,眼睛已經轉向別處,有很長一段時間似乎在想着什麼。
“秋盈盈,你能幫老師倒杯水嗎?我可能有點醉了。”顧世安說。
我快速轉身去廚房給他倒了一杯冷開水,拿過去後就放在他面前的書桌上。
顧世安沒有看我,緩慢地拿過杯子,一口氣兒把水喝完,然後起身說:“鑰匙找到了,對不起,打擾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說完這話就搖搖晃晃的往門口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一直到他出門才又聽他說:“晚上不要隨便給一個男人開門,不管多熟,都很危險。”
說完這話,他就一步跨出去,順便給我帶上門,外面短暫的安靜以後,是輕微腳步聲往電梯處走的聲音。
我心裡亂七八糟,也站在門口很久,覺得冷的時候纔想起來自己只穿着一件睡衣,慌忙竄回牀上。
在被窩裡捂了一陣子,怎麼都睡不着,耳朵裡一直在想顧世安說的話,眼前也老是晃着他的臉。
顧世安在我之前的印象裡,雖然外表看上去幽默帥氣,人卻並不輕浮,甚至我有時候覺得他很有分寸,就像從不與我說起石誠這個話題一樣。
但是他越是這樣,反而讓我覺得他越讓人猜不透,因爲一個正常人都不介意的問題,有人卻會刻意的迴避,本身就是很奇怪的,而且他也從沒跟我說過他自己的事情,其實說白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接觸下來,我們兩個說的最多的話,還是功課,個人私事幾乎沒有一句。
他今天肯定是反常的,從走的時候問起石誠開始,到後來的找鑰匙,還有臨走時候說的話。
我摸不清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反覆想着與他相處的每個細節,到睏意上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多鐘。
一看錶上的時間,我就被嚇着了,我勒了個去的,我六點半就得起牀上學校去,這不是還剩兩個小時嘛,怎麼辦?怎麼辦?
受到驚嚇後,連剛開始起的一點睏意也消失了,直接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一去學校,小紅就問我:“盈盈姐,你的眼睛怎麼了?”
“怎麼了?”我捂着自己的臉反問她。
她沒有多說話,拿出手機用黑屏照了一下我的臉。
儘管是用黑色做的背景,但還是很明顯看出來,雙眼無神,眼底還有一點點紅血絲,很明顯是一夜未睡的結果。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吧。”我勉強說着,跟她一起往教室裡走。
這一大天都感覺自己像在騰雲駕霧,腳好像不是自己的,而且頭腦不太清醒,有兩次如果不是別人提醒,我特喵的還差點進到男生廁所裡去,簡直是要命。
放學後更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睡覺,小紅跟過來問:“盈盈姐,你看起來不太舒服,要不我陪你回去吧。”
還沒等我回她,就看到顧世安往我這邊走過來,他先微笑着向小紅點了點頭,然後纔對我說:“秋盈盈同學,今天的內容並不複雜,我們一個小時就能把重點過一遍。”
我用手在自己的太陽穴處掐了一下,轉頭對小紅說:“沒事,就是沒睡好,一會兒把課補了,直接睡覺就可以,你回去吧。”
跟着顧世安一上車,他就伸手過來在我額頭上摸了摸,然後什麼話都沒說就啓動了車子,但卻並不是回我家的路。
“顧老師,你這是去哪兒?”我問他。
顧世安這次沒笑,定定地看我一眼說:“你發燒了,我先送你去醫院。”
我自己也伸手摸了一下頭,纔看着他說:“沒有吧,爲什麼我自己沒感覺?”
他突然就又笑了,笑容特別好看,濃黑的眉毛微微揚起來一些,嘴角挑着,笑容從脣角盪到眼角,語氣也說不出的溫柔:“傻瓜,你自己手上的溫度跟額頭上差不多,怎麼能摸得出來?”
我心裡莫名的就是一動,眼睛半天沒從他的臉上移開,雖然他早就轉過頭去開車了。
等回到神來,就拼命的罵自己:“秋盈盈啊,你咋了?被迷住了嗎?你可是有老公的人啊,不能見一個溫柔點的帥哥就神魂顛倒,這樣的行爲在古代是要被浸豬籠的,知道不?”
在我給自己上嚴肅政治課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到了醫院裡。
顧世安快速下來,幫我打開車門,又扶着我出來,直接把我靠在他身上,然後才騰出一隻手去關車門,上鎖。
我很不自在,但還沒挪開身體,他已經完成自己的動作,扶着我就往急診室裡走去。
好吧,誰讓我矯情成病人呢?老師也只是照顧一下學生而已,可能是我自己思想不單純,別多想了,先看病。
確實發燒了,但也不是什麼高燒,所以連液都不用輸,醫生就只開了一些藥讓拿回來吃着,然後多喝水,多休息就可以了。
從醫院出來,我就對顧世安說:“顧老師,要不今晚我們不上課了吧,我直接回去睡覺,您也早點回去休息。”
他點頭說:“課是不用上了,但是我卻不能回去休息,我把自己的學生都教出病了,不看着你好起來,怎麼安心,先送你回家再說。”
“不用啊,我沒事的,就是一點小感冒引起的發燒,休息一下就好了的……”我忙回他,只是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顧世安彎腰過來幫我扣了安全帶,再返回身子的時候,眼睛看着我。
我們兩個人離的很近,所以他說話的熱氣有點撲到我的臉上,讓人忍不住一陣躁動,臉上也有點燒。
“無論多堅強的女生,生病了都是需要人照顧的。”
他的語氣特別低沉,用現在流行的一種說法,就是那種低音炮,每一個音符都像在敲響着一個琴鍵,聽得我坐着也一動不敢動,況且現在的姿勢也非常尷尬。
好在,他沒有再繼續說什麼,轉身把自己的安全帶也扣上,開始啓動車子。
我這才稍稍緩了一點氣,特喵的這樣被他盯着,又聽這麼舒服又關心的聲音,如果不是我是有夫之婦,絕壁會撲上去,親一下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
一路上兩人都沒再說話,顧世安專心開車,我是覺得頭昏昏沉沉,而且眼皮死活不想睜,就那麼半閉着看車窗外的城市的夜燈。
後來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了,反正醒來的時候,我在自家的牀上,而顧世安就坐在牀邊的椅子裡。
他閉着眼睛,已經睡着了,好看的睫毛長長地爬在下眼瞼。
他的臉色比石誠要白一些,應該算是正常人的膚色,面部線條有些硬,但更多的是溫和,給人的感覺很好,此時眉頭有些微皺,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惡夢?
努力回憶昨晚的事,從我們坐到車裡後,我就沒有什麼準確的意識了,大概是在車裡就已經睡着,所以我現在躺在牀上,很可能是顧世安把我抱上來的。
一想到這個,我的臉上又燒了,想悄悄起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也被他攢着。
大概是我抽手的時候,扯動了他,顧世安一下子睜開了眼,眼神有一剎那的茫然後,很快就清醒過來:“醒了,先別動,我倒點水給你喝,嘴脣很乾。”
之前一直在看他,倒沒發現自己的異樣,聽他這麼一說,不由的舔了一下嘴脣,確實乾的難受。
顧世安的眼神在看到我這個動作後,變的非常怪異,甚至臉上還出現一點點紅暈,整個人都怔在那裡,半天沒再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