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不下來,茫然聽着自己的聲音,嘴巴不是自己的,腦袋也不是自己的,身體也像慢慢失去知覺,唯有那一隻接一隻的鳳眼還在發着異樣的光。
不知道自己最後怎麼樣了,好像就那麼念着念着,自己就死了一樣,或許真的死了,因爲身邊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而且安靜的可怕,跟我上次去地府的時候差不多。
身體的一邊很冷,一邊又好像有溫度。
我努力把頭轉過來,發現竟然身邊還有火堆,而火堆旁正蹲着一人,爬着一狗,他們滿臉都是血道子,尤其是那隻狗,連毛都沒有了,紅紅的血道在火光下跳動。
小紅挪到我身邊,把溫熱的水靠過來說:“太太,喝一口吧。”
“我們沒死?”我不太確實地問她。
她點頭,然後把水順到我的嘴裡。
熱水很快讓身體舒服不少,而且腦子也慢慢清醒過來,但一看到他們兩個的慘狀,眼淚也跟着出來了。
瑪德,真是太欺負人了,記得上次跟石誠他們一起,無論是來還是回去,都沒遇到什麼事,我以爲這一路也會很順暢,誰會想到竟然是這個樣子,如果早知道,我寧願自己在大昌市死了,也不會叫小紅回來。
試了幾次都沒從地上起來,卻被小紅按着說:“您現在身體很虛,多躺會兒,吃些東西再動。”
說着就動手把我們帶來的食物拿出來,然後一小片一小片的往我嘴裡撕。
其實小紅的傷比我重的多,我所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是血道,臉幾乎毀容,猙獰恐怖的血條橫七豎八地劃過好多個地方,而且她從那小屋裡出來的時候,全身都是血。
此時給我撕食物的手上也是,而且抖的厲害,要費好大勁才能把食物送到我嘴裡。
我心裡堵的要命,勉強吃了幾口,搖頭說:“一會兒我自己來吧。”
她沒再說話,慢慢把食物收起來,又送了口水給我才坐回原處,然後茫然地看着火堆。
“小紅,你們在那屋裡看到了什麼?”我問她。
她搖頭,過了很久才小聲說:“幾乎什麼也沒看到,裡面有特別嘈雜的聲音,一進去就吵的頭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受了傷,有知覺時已經在雪地裡了,就是看到你的時候。”
我簡直不敢想這麼恐怖的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沒有遇到過靈異事件,在泉山,在桃園地下墓室,可像這種的真的太特麼恐怖了,小紅和吉娜那麼厲害,而進去後連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想到一開始裡面有聲音說什麼遠方來的客人辛苦了,要我們進去,如果那時候我們三個同時進去,現在是不是已經屍骨無存?
身上頓時冒出冷汗。
看着小紅身上裹着的衣服,還有我自己身上穿的。
我們誰也沒料到過程會是這樣的,所以衣服準備的並不多,現在應該是把包裡的全部東西都翻了出來,但小紅腿上只有一條不算厚的保暖褲,而上身也只有一件毛衣。
我的襖已經還了回來,蓋在身上,毛衣卻還在吉娜身上。
如此狼狽,奄奄一息的團隊,還怎麼往前走?可是退回去也需要極大的力氣和勇氣,我們還能回嗎?
也許很快就會死到這裡了吧?
“太太,你以後不要再念那個經文了。”小紅輕聲說。
我把自己從絕望裡掙脫出來,看着她說:“如果不念,我們這次已經死了。”
她把頭低下去,過了很久才說:“您念一次,身體和心理都會跟着弱一次,這麼下去,後果也會很可怕。”
“會出現什麼?”我問她。
她頭低的更低,說話也有些結巴:“可能會虛弱而死,也可能會心理嚴重崩潰,出現錯亂,或者,或者自殺之類。”
其實我自己也發現心理出現一些變化,最明顯的就是特別容易悲傷和絕望,而且覺得腦力大不如前,考慮事情開始顛三倒四,比如這次來新疆就是最好的印證。
可是每次要用都是在性命攸關的時候,如果不用我們都會死,而用了,可能最後死的就是我一個,如果這麼算好像還有點划算。
“小紅,你對這個靜心咒瞭解嗎?”我問她。
她的眼睛沒看我,眼皮垂着,猶豫着說:“不瞭解,是石老闆說的。”
“石誠?他什麼時候跟你說起的這個?”我問。
“以前吧,很早了。”小紅聲音還是很弱,頭也低頭,眼睛根本不看我。
我這麼躺着,又轉着頭,去看她的時候也覺得非常累,再次試着坐起來。
這次比較成功,並且起身以後,小紅過來把我們的包都靠在我身後,在這麼艱苦的地方,算是比較舒服了。
往四周打量了一圈,除了雪,再沒有別的,應該是已經遠離那個小村子。
“這是在哪裡?我們怎麼跑到這裡來的?”我再次問她。
小紅也跟着往四周看看說:“這裡離我們的村子已經很近了,天一亮我們就走,應該不到中午就能到。”
我點頭,進到他們村子後,至少會有一些熟人,至少會有吃的用的,不用這麼冷,而小紅和吉娜的傷也能治一治。
這一趟走下來,如果以後還有命活着,我絕壁不會再踏足這個地方,哪怕一輩子住在大昌市裡被仇人騷擾。
我們守着火堆一直等到破曉,然後看着太陽一點點升起來,雪地裡折返回來的光刺的眼睛生疼。
小紅和吉娜都沒動,眼睛無神地看着漸漸熄滅的火苗。
自從我坐起來開始,已經接手了她的工作,開始一點點把柴加到火上,不時的溫一些熱水給他們喝下,現在身邊的柴也燒光了,水也喝的差不多了,把包裡的食物拿出來分了分,就要開始接下來的行程。
小紅一句話也不說,默默把東西給吉娜分好,一塊一塊塞到嘴裡,跟之前餵我時一樣。
吉娜自從我醒過來後,就一直沒動過,四腿藏在身下,就安靜地趴在火堆旁,本來綠色的眼睛看上去淡漠無神,小紅喂他食物的時候,他也會吃,但速度很慢,每嚼一下都似乎費了很大勁。
有一些液體從他眼裡流出來,通過臉上的傷口,滴到下地上的雪裡。
“小紅,吉娜這是怎麼了?”我到這個時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急聲問道。
她看我一眼,隨即眼圈就紅了,眼淚也開始無聲的往下掉。
我從自己坐的位置起來,感覺頭重腳輕,還沒站穩就要往下栽去,及時俯到地上纔沒摔到,勉強挪到吉娜身邊時,看到那件毛衣早已經被血浸透,此時全部沾到他身上。
而地上也全部是血,之前被吉娜用身體蓋着。
小紅越哭越兇,從開始的無聲到嗚咽,最後竟然撲到吉娜身上開始放大聲音。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鼻子酸的要命,眼淚也跟着往下掉。
吉娜始終趴着,頭微微擡起支在地上,眼裡的淚也在往下流,衝開了傷口處的血,再滴下來的時候已經是紅色的,他從頭到尾沒吭一聲,有好幾次想偏頭舔舔小紅的手,但沒能成功,所有的力量好像在剛纔吃東西的時候已經用盡,支起的頭只動一下,就歪倒在地。
吉娜身下的血已經結成冰,跟他的身體連在一起,此時歪下來的頭就倒在那些冰上,卻被小紅撈起來,抱進懷裡。
眼淚疊着眼淚往下掉,而吉娜的呼吸卻在一點點變弱,呼的多吸的少,眼神也漸漸失去所有光芒,微微閉上,歪在小紅手臂上。
我知道他不好了,哪怕有一點生機,小紅就不會哭成這樣,可是他們竟然這麼無聲無息的忍住所有疼痛,一直在等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