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話,已經打開後備箱把布包拎了出來,直接趟過墳地往中間走去。
我不想跟過去,但是一個人站在這裡又非常害怕,只能緊緊抓着他的衣服,幾乎是綁在他身上地往前挪。
這裡的墳地要比我家祖墳那裡恐怖的多,因爲祖墳那裡不時還有人去收拾打理,可是這裡長年累月,都不會有人來,而且剛纔石誠也說了,這裡埋的都是沒有親戚朋友的死人,飄蕩的也是野鬼。
現在已經是半夜了,正是鬼怪出沒的時候,整個墳地裡都像飄着一層薄霧似的,而那些霧裡隱隱約約會有一些黑影在晃動,雖然離我們有一段距離,但是我早已經嚇的連眼都不敢睜,嘴裡拼命問着石誠:“還沒到嗎?還沒到嗎?”
他的一條手臂現在整個圈住我,語氣也儘可能輕鬆地說:“就到了,沒事。”
可是還沒等我們到達他說的地方,我突然就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快速往我們這邊飄了過來。
那應該是個女鬼,頭髮很長,白色的裙子從脖子處一直垂到地上,根本看不到她的腳,但她飄的卻很快,幾乎是我剛看清,她已經到了眼前。
石誠立刻停住腳,眼神犀利地看着那個女鬼說:“還不退下。”
我已經嚇的只剩發抖,根本不敢去看那個女鬼,只聽到她的聲音陰森悲涼地說:“求大人放了我的孩子。”
我天,原來剛纔的小鬼竟然是她的孩子,難怪她會不顧一切地向我們衝過來。
我的手使勁拽着石誠,也不去想爲奶奶報仇了,只說他:“快給她,我們走吧。”
石誠卻並不理會,反而看着她說:“有生無養,母之過,你今天出來要他,爲什麼不在之前阻止他爲禍人間呢?”
那個女鬼“嚶嚶”地哭了起來,本來就瘮人的荒墳地裡,更顯的嚇人,哭聲像從四面八方向我們包圍過來一樣,悽慘壓抑又非常尖利。
石誠說:“讓開,我並不想傷他,也不想傷你,只是他爲禍了人類理應受到懲罰的。”
那女鬼還在跪,並且身子快速矮下去一截,看着像跪下去一樣的地說:“求大人放了他,他還是個孩子,什麼也不懂,只是餓急了想找點吃的而已。”
這聽着就像現在相依爲命的苦命母子,讓人不禁動了隱惻之心,會想到他們本來就那麼可憐了,又何必再多加爲難呢?
但是我不明白石誠爲什麼堅持不讓,而且還聲音憤怒地說:“如果再攔着,別怪我不客氣。”
那個女鬼終於還是起來了,慢慢往一邊閃去,而石誠也拉着我從她身邊經過往更遠處的墳頭走去。
我的兩條腿已經使不出一點力氣,幾乎全靠他拖着才能往前走。
然而我們剛走出去幾步,本來已經讓開的女鬼卻突然起身,直直的向我們撲過來。
我只所以看到她,實在是因爲太過害怕,所以走幾步就忍不住把身子側了一點,眼睛餘光就看到一抹白色已經飛了起來。
“啊……。”女鬼伴着我的尖叫聲已經到了跟前,眼看着尖利的手指就要掐到我的脖子上,我卻只感覺到石誠本來摟着我的手臂一鬆,我的身子頓時向外倒去,還沒來得及抓住他,就看到他的左手已經快速翻起,猛的往後一推,那個女鬼應聲向後退了出去,並且一下子俯在地上不動了。
速度快的我腿軟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倒下去,他已經重新拉起我來往前走。
“她其實看着也挺可憐的。”我哆哆嗦嗦地對石誠說。
他面無表情,眼睛看着前方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陽命,也會有自己的陰德,自己不做爲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只能安心恕罪,以期早日解脫,可是你看到她了嗎?她不但沒有認罪,還縱容自己的孩子出去害人,又有什麼值得可憐的?”
一直都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是儘管如此,他們依然是可憐的。
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跟他說:“那麼他們能超度嗎?像奶奶那樣,直接轉世投胎就好。”
“這樣的人既是投胎,也只能進入畜道,辛苦一生,最後落得一刀被宰,況且他們自己也並不願意。”石誠說。
我對這些東西一點也不瞭解,也不知道怎麼勸說石誠儘可能的厚待他們,因爲真的覺得他們很可憐。
兩個人很快就走到了一個掩沒在雜草深處的小墳包前面。
我回頭再看那個女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沒了,而石誠好像自始至終都沒有很在意她一樣。
他的手掌翻開,一下子就把地上的土給掀了起來,於是我看到了一口已經腐朽的薄棺,上面甚至已經被蟲子都咬的破破爛爛,在木棺的旁邊還放着一個用紅色布塊包起來的東西。
這塊紅布包看着則像是新的,至少沒有棺材那麼久,正好奇的想問石誠是怎麼回事,就聽到他說:“那天我們訂婚回來,就是他們把這個紙箱子放在門口的,裡面有奶奶的生辰八字。”
“啊?他們爲什麼要這樣?”我吃驚地問,這個雖然之前石誠有提過,但是證實過的真相總是更讓人難過。
石誠說:“他們用自己的手段,要了奶奶的命,但是卻又可以控制着奶奶的魂魄,得不到自己子孫祭奠的禮物和銀錢,這些東西就會全部被他們半路截去,你現在還覺得他們可憐嗎?”
的確很可惡,只是我不明白,他們是從哪裡知道的奶奶的生辰八字,又爲什麼要盯上我們家。
石誠說:“因爲你吧,還有你們家住的那塊地。”
我自己的腦門都是疼的,搞不清楚本來生活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出現了這麼多問題,而且我記得當時奶奶去世的時候,石誠還說事情都怪他,是他間接把奶奶害死的,怎麼現在又成了我,還有我們家的住房?
他快速把那塊紅布打開,裡面果然包着的是那天我們看到紙箱,現在,那把扳開的破舊剪刀還在兩側扎着,看上去異常詭異。
石誠直接把小鬼往箱子裡一扔,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蓋上蓋子,最後又把紅布包上。
做完這一切才往後退了兩步說:“其實他們如果安分守已的思過,也許很快就會重新來過。”
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我,而是看着那口舊棺說的,以至於我覺得他的話可能一大部分是說給女鬼,也許在石誠的心裡也是希望他們能從善入流,早點解脫吧。
從墳地裡回來,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一直起不來牀。
我媽一開始只是覺得我可能累了,但是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我頭疼的要命,腦子裡也昏昏沉沉,不但起不來,還像是進入半昏迷狀態一樣,很多時候聽着他們說話,但是卻死活睜不開眼睛。
“你昨晚帶着她去哪兒了呀?怎麼回來就成這樣了?”我媽焦急地問石誠。
我沒聽到石誠說話,也許是他聲音太小,我沒有聽到,也許是他根本就沒有回答。
隨後就是他們出去聲音,門也慢慢的關上了,我心裡一陣害怕,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在亂墳地裡看到的那個女鬼不時地出現在腦子裡,她的頭髮很長,臉色白的像紙,大紅色的嘴脣動一動就像要流出血一樣。
我想叫石誠,可是嗓子像被什麼東西卡住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掙扎着起來,手腳卻又動不了,眼也睜不開。
一個涼涼的東西放在了我的額頭上,我看到那個女鬼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本來想快速向我撲過來的身子,直接往後翻去,跟在墳地裡石誠打她的時候一樣。
石誠的聲音也在我耳邊響了起來,仍然是那種我聽不清的經文,他念的很快,好像不喘氣似的。
那個翻出去的女鬼不停的在地上翻滾,最後開始跪着向他求饒,可是石誠仍然一刻不停的念,直到那團白色慢慢在我眼前散掉,又一點點飄散在空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