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吟素來隨心所欲慣了的,她見上課無趣,遂同葉雙城打了聲招呼,又大搖大擺的走了。把馬太傅氣的,差點沒把書摔了。
雙城摸了摸鼻子,覺得身份高,真好。
又過了一陣,雙城渾渾噩噩的捱到下課,衆人都走了,這才側過身去,見李澤佑正在整理書本,糾結着怎麼開口才好。
李澤佑瞥了雙城一眼,道,“要說什麼趕緊說,別吞吞吐吐的。”
雙城也不在意,胳膊肘抵在桌面上,半個身子斜過去,正色道,“哎,殿下,問你個事。這次考試,你有把握麼?”
李澤佑皺眉,似乎很疑惑的看着雙城。
雙城立馬道,“你別誤會啊,殿下是知道我的,平時哪裡就好好讀書了。我是想着到時候看看能不能借鑑一下殿下的題紙,好歹矇混過關纔是。”
李澤佑這才瞭然,笑道,“我是沒什麼把握,不過讓你矇混過關,到是綽綽有餘。只是你要拿什麼報答本皇子?”
雙城道:“切,殿下做人不能太小氣!”頓了頓,他又抿了抿脣,一時間心思百轉千回,遂起身,又同李澤佑隨意扯了幾句,這纔出了宮。
一路上雙城都在思索,覺得到底是自己害了李澤佑,若不是上次自己帶頭作弊,李澤佑也不會受罰。這次聖上也就不會抓着李澤佑的錯處不放。
想到此處,雙城少不得又鄙夷一陣,覺得聖上對李澤佑也忒嚴格了些。
至府上時,葉禎還未回來,聽說是去了一趟衙門,似乎是找季如臣有事相商。
雙城暗自歡喜,揹着手大搖大擺的回了自己的住處,一路上又辣手摧花,毀了一排的花花草草。過了一會兒覺得百無聊賴,又偷摸着出了府,想出去吃個野食兒
從前在濱州,雙城素來隨意慣了的,起初來京城,他到有些不習慣,又因爲葉禎處處管壓着,縱是有什麼不好的習慣,也得生生的改了去。
可總有那麼些時候,雙城能逮着葉禎不在府的機會,出去各種瀟灑。常去的地方不過酒樓、畫舫和戲樓。再多的,雙城也沒那膽量。
雙城順着長安街繞到北門,吃了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又去馨月齋買了兩包芙蓉糕,這才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恰好遇見了聶庭風。
真是冤家路窄。
因雙城見聶庭風揹着手,在一處賭坊門前轉來轉去,身後的兩個小廝來來回回的勸,好似在說“賭不得啊”“被老爺知道了,這可不得了啊”之類的話。
只見聶庭風冷哼一聲,甩着袖子踏了進去,被幾個人簇擁着,活像個小霸王。
雙城神色悠悠,忽而露出半邊的虎牙,伸手招了一個小乞丐過來,從懷裡掏了碎銀子給他,“你替小爺跑一趟,聶尚書府認得吧?你去通個信,就說尚書府的長公子正同人賭錢。”
這小乞丐捧了碎銀子,歡歡喜喜的點了頭,腳底抹油邁開步子就跑開了。
雙城閒倚在牆邊,笑呵呵的開始吃糕點,待糕點吃的差不多了,果見從遠處浩浩蕩蕩來了一羣尚書府的家丁,爲首的正是聶尚書。
“來人啊,去把那個逆子給我綁出來!”
“是!”
身後的家丁立馬魚貫而入,周遭圍了好些過路的百姓,個個激動不已,議論紛紛。
“哎,這不是尚書府的人嗎?怎麼跑這來了?”
“嗨,誰知道呢,估計是尚書府的長公子又犯渾,跑這裡來了吧!”
“………………”
雙城兩手扒着牆面,探過頭去望,就見聶庭風被人五花大綁,從裡頭給拎了出來,駭的臉色都變了,一連聲的求饒。
聶尚書氣的臉色一陣青紫,衆目睽睽之下,硬是忍住了脾氣,冷冷一甩衣袖,帶領着衆人,浩浩蕩蕩的又回去了。
雙城捧着肚子笑,深覺聶庭風回去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一時只覺得神清氣爽,拍了拍衣角,這才揚長而去。
一路哼着小曲,雙城一頭紮在了自己的院子裡頭,同一院子的下人們鬧的風風火火,上躥下跳,直到前頭有人傳話,說是“大人回來了。”
他這纔不鬧了,揹着手笑眯眯的回了屋。
下面的人齊揩一把汗,突然就油然而生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一時間都紛紛下去了。
到了晚間,雙城正坐着吃飯,忽聽外頭有下人們議論,他素來耳朵尖,就聽到有人說“尚書府的公子逛了賭坊,輸了個血本無歸,硬是讓聶尚書綁回了府上,一頓痛打。”
雙城不免又得意,覺得自己同聶庭風的那點仇,今個算是連本帶利討了回來。說到底還得感謝聶庭風自己犯渾,要不然雙城哪有機會去通風報信。
這時葉禎淡淡的一記眼神瞟了過來,雙城連忙腆着臉笑,“哥哥吃菜。”
葉禎道:“聶庭風的事,你知道了罷?”
雙城點頭,笑道,“他自己不學無術,成天在外頭廝混,雙城纔不會學他!”又暗暗補充一句,都是旁人學我浪蕩,哪有我學旁人的時候?
聞言,葉禎淡淡一笑,只道,“你若是敢去,爲兄也不攔你。你看到院門口有棵老樹吧,到時就捆了你的手,將你吊上去打。”
雙城一凚,連連搖頭,表示自己不敢的。他又吞了吞口水,試探着問了一句,“哥,你是同雙城戲說的吧?”
葉禎微微揚眉,似笑非笑道,“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雙城猛提一口氣,拿筷子的手抖了又抖,最後只垂着腦袋抿脣不吭聲了。
他哥總是這樣,仗着自己年長,就可以胡亂欺負人。
葉禎見了,不免又暗覺好笑,出聲安撫道,“好了,趕緊吃飯吧。”
如此,雙城這才捧着碗往嘴裡扒飯,一時間也沒別的話可說。
第二日,雙城照常從宮裡頭出來,坐馬車回了府上時,聽緋色說,葉禎正在書房裡頭辦公。
雙城想了想,擡腿避開了前院,往自己的院子裡溜達,才走至半路就有趕來的下人傳話。
“二爺,大人讓奴才請二爺去一趟書房。”
如此,雙城尋思着他哥又是要問他功課的,一時又悶頭轉了個方向,往書房走去。
才至書房門口,正好遇見了從外頭回來的緋色。
因見緋色手裡拿着一卷密封的題紙,雙城不由一愣,目光就跳到了題紙上,低聲問道,“你手中拿的是什麼?”
緋色道:“是宮裡馬太傅送來的,說是讓大人親自過目。”
雙城“哦”了一聲,忍不住又看了兩眼,這纔跟緋色一前一後進了書房。
葉禎今日看起來心情尚好,見雙城過來了,還破天荒的噓寒問暖幾句,伸手接過題紙,隨手拆了,大致瀏覽一番,就起身放在了左手邊的第二層抽屜裡。
雙城的目光緩緩收了回來,微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前頭有客人來了,葉禎便起身往外頭走,一面隨意道,“你先回去吧,晚些你再過來。”
雙城應了聲“是”,見葉禎月牙白的身影轉過院門時,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四下一掃,一個人也沒有。
雙城抿了抿脣,又一頭扎進了書房,他想,若是今日不趕緊偷看幾眼試題,待試題再送到馬太傅那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手微微哆嗦着,雙城貓着腰,藏在書案後頭將抽屜打開,他素來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在,只隨意看了幾眼,便記得差不多了。
出了書房門,雙城大步流星的往自己的院子裡走,一路心神恍惚,到了院子才緩緩的吐了口氣。
雙城許久未做過這等偷雞摸狗的事,如今做起來着實生疏了。他小心臟撲通撲通的亂跳,總覺得自己這樣做不對,很不對。可他又沒有旁的辦法。
見死不救,他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