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都變了顏色。
此時此刻是我人生最輝煌的時候,是我最幸福的時候,這是我人生的巔峰,如果有那麼一絲可能,我願意把時間永遠停留在這裡。
雪筠夏瑤離開了我,兩個人的俏臉都紅撲撲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相視而笑,一個笑容有些淘氣,一個笑容有些嬌羞,只是此時此刻,我已經無法分辨,到底誰是誰。
一個人說,這個生日禮物,你喜歡麼?
另一個說,夠回憶一輩子的吧。
我的心頭一暖,說了幾句謝謝,腦海卻是一片空白。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也是我最後的機會,過了今天,我知道雪筠會變成徐夫人,如果我不能夠在今天挽留她,那麼我將會永遠地失去她。
我之前覺得感情可以隱藏,那是因爲它沒有爆發,真正到了爆發這一時刻,我每一個細胞都在嘶喊着,都在對着雪筠示愛。
我現在唯一的顧忌只有夏瑤。
雪筠笑着說,吃飯吧,都準備好了,不過都是買好的。
夏瑤說,快點來,還有生日禮物呢。
我跟着她們走到了飯桌前,已經擺好了生日蛋糕,幾個涼菜,葷素都有。桌子上擺着兩個盒子,夏瑤遞過來一個說,我送給你的。
我打開一看,一個大大的H型的腰帶扣。
夏瑤說,這個你喜歡麼?
我連忙點頭,那面雪筠指了指另一個說,這個是我送的。
我急忙打開,是一塊手錶,這個牌子我倒是認識,是卡地亞的。不過款式我就不清楚了,銀白色的錶盤,調整時間的那個小鈕上有一塊藍色的寶石,我拿了起來,後面是透明的,能夠看到齒輪跟陀在運動。一定是一塊極好的表,只可惜我並不認識。
夏瑤在一旁笑着說,喜歡麼?我姐姐可給你挑了很久啊。
我看着夏瑤的笑臉,心情複雜。
知道夏瑤喜歡我,她們兩姐妹心意相通,對我好感疊加好感,然後就觸發了愛情。
我也知道雪筠會保護夏瑤,會用盡自己的全力去保護夏瑤,會讓她不受到那麼一丁點的傷害。
我知道這一切,但是我真的愛雪筠,我無法離開她,我無法安安靜靜地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我在她的世界中要做一座大山,要成一座咆哮的火山,而不想成爲一個泛不起漣漪的小小石子。
我不想僅僅成爲過客。
我不想要她慢慢地忘記我,讓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們之間存在的那些曖昧其實叫做愛情。
我也知道雪筠有多麼的矛盾,我知道她跟我一樣一直都在做選擇,我知道她也跟我一樣需要勇氣。
我坐了下去,杯子裡都是紅酒。
酒精是男人的膽汁,我喝了一大口,笑着連說了幾句謝謝。感覺酒精還不夠,還沒有給我勇氣,我又倒了一大杯。
雪筠夏瑤很高興,兩個人都很高興,我們一言一語地吃着、喝着,一不留神,一大瓶紅酒居然下肚了。
我們之間很少喝這麼多的酒,但她倆一左一右在我的身旁,一樣的美貌,一樣的笑容,讓人想不醉也難。
我們之間都在笑,沒有人提昨天的事兒,當然也沒有人提即將發生的事兒。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或許是我們最後的快樂日子,所有人都不希望把不快的事情提起,都希望能夠把快樂永遠地延續下去。
我漸漸地醉了,話也漸漸地多了,我跟兩個人說了許許多多從前的事兒,包括我所能記得的所有重要的人生。
這些故事是她們從來都沒有聽過的,我今天就是要在這裡剖析我自己,將我的五臟六腑翻出來,讓她們看到我的心,看到我的肝兒,看到我的肺。
然後讓她們看到我的愛情。
我說,你們知道我小時候,最喜歡做的是什麼嘛?看書,我最喜歡就是看書了。可不是金瓶梅,你們別笑,我什麼都看,家裡有什麼就看什麼。本來想着長大能夠做點跟文字有關的事兒,結果當了程序員。程序員是工人,不是工匠,更不是藝術家。
雪筠說,別那麼說程序員,我覺得能夠隨心所欲地創造另一個世界,很好的。
我說,那都是公司騙人的,是畫餅。很少有人從頭做起,那都是在框架中修修補補。而從頭做起的那些人,又太難了,不是一般人幾年能夠完成的。不說工作了,我說說你們愛聽的……
夏瑤說,愛聽的?那就是金瓶梅了。
雪筠說,你個丫頭片子,今天是不是想讓我揍你?
夏瑤撇了撇嘴說,姐姐,他喝多了啊,說不上會說出什麼話來,還是金瓶梅好,不是麼?純粹的愛情。誰敢說金瓶梅里面沒有愛情可言?
我說,噓,噓。愛情,我就知道你們都想聽愛情。
夏瑤眼睛一亮,然後說,快說說,初戀是不是姓潘?
雪筠沒有吭聲,眼睛不停地掃着我。
我說,不,我初中的時候喜歡一個女孩兒,她坐在我前面,長長的馬尾辮老來來回回地掃着我的課桌,可總有那麼一股子香氣在前面來來回回地晃,現在我還能夠回憶起那種香氣,這香氣就好像……說不出來,反正我腦子裡面有。可那個時候不知道什麼是愛情,男生要是喜歡一個女生,一定是要刻意地去傷害她,所以我經常偷偷地拔她的頭髮。最過分的一次,我用剪刀偷偷地把她的馬尾辮的尖給剪成了平的。
雪筠說,你發育的還挺早啊,初中就知道欺負人家女孩子了。
夏瑤說,別打岔,繼續說,之後呢?姓潘麼?
我看得出來雪筠吃醋了,不高興了,可是我今天就是要在這裡剖析我自己的一切,我要坦坦蕩蕩,之後我是安安靜靜地離開,還是如火山一般地爆發,那麼都無所謂了。
酒精給了我勇氣,也讓我的大腦開始發漲。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舌頭,恨不得把一切都丟給兩姐妹。
我說,說真的,現在有的時候我還會在大街上偶然問到那種香氣,然後猛然想起她的馬尾辮跟午後的笑臉。
雪筠說,什麼香氣啊,想一想也就是過去的洗頭膏。你喜歡,我給你買啊,你天天自己洗一百次好了,天天都能看到你的馬尾辮。
夏瑤說,姓潘麼?還沒說呢,姓什麼?
我搖了搖頭說,不記得了。
雪筠哼了一聲說,薄情寡義。
夏瑤說,姐姐,你幹什麼啊,怎麼突然這麼不高興了?人家過生日喝多了,想要交流一下情感世界嘛。要不然我說說我的初戀吧,那是在我初中的時候……
雪筠說,初中就搞對象,你想要死啊?
夏瑤咳嗽了一聲說,高中。
雪筠說,高中也打你一頓。
夏瑤說,那大學好了。姐姐,你一直都學習學習的,我還不能玩玩麼?真是的。而且我喜歡的男孩子,你也不討厭啊。要說過去的事兒,我喜歡一個男孩子,你就假扮成我給趕跑了,每一次人家都說我提的分手,弄得我還一頭霧水的。幾次之後我才知道。姐姐你……
雪筠說,我怕你年齡小被騙。
夏瑤哼了一聲,對我說,我不說了,你繼續說你的馬尾辮。
我說,沒了。
雪筠跟夏瑤同時說,沒了?
我點了點頭說,高中就開始好好學習了,考上大學之後,你也知道程序員這個學科女孩子比較少,碰到的都相不中,也沒有再找。就這些了。
雪筠說,你說了半天,所謂的愛情就是一個暗戀?
然後夏瑤啊了一聲,一拍桌子,對雪筠說,姐姐,他……
雪筠嚇了一跳說,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夏瑤指着我說,他還是一個處男……
雪筠說,胡說什麼呢,一個丫頭片子,什麼都說。
夏瑤說,你算啊,一輩子就一個馬尾辮,還是暗戀。之後只跟男人愉快地玩耍了,不是處男是什麼?
雪筠看了我一眼,夏瑤一下子說到了本質,真讓我覺得面紅耳赤。我當然不是初中之後沒故事了,而是剛剛夏瑤一打岔,我發現雪筠吃醋生氣了,這讓我出了點冷汗,然後酒醒了。醒酒之後就知道女人的妒忌心有多強了,我企圖把所有的事兒都剖析給她,那是自尋死路。
不過夏瑤還是說到了點子上了,我就是一個處男,貞節牌坊還在背後揹着呢。
雪筠臉反倒是紅了,對夏瑤說,你注意點啊,我看你是喝多了,這跟你……我們有什麼關係啊。你呀,也別說這些了,過去這麼多年還想起什麼初戀來,你這是春心大動啊。
我嗯了一聲說,我是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
雪筠一愣,夏瑤咧了咧嘴,她倆同時問道,誰?
我低下了頭,咬了咬牙,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都在讓我說出來。我想起了歐陽先生,想起了他對我說的話,再看一看一臉驚詫的雪筠跟滿臉好奇的夏瑤。
如果我連死都不怕,我爲什麼還恐懼活着?
如果我連離別都不怕,我爲什麼還害怕愛情?
我看着雪筠,我從來沒有如此勇敢,我猛然抓住了雪筠的手,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聲音卻很低地說道。
雪筠,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