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首發未經許可謝絕轉載
於是塗傑再來找她的時候就不再那麼抗拒了, 甚至不在乎他已經有了女朋友。
他約她在一家韓式烤肉店見面。她進去時店裡正放着她喜歡聽的歌,原來問她喜歡什麼都是有記下來的。
他說:“沒有女人能比得上你。”
烤肉在架子上冒着絲絲熱氣,她卻一點點冷靜下來。爲什麼又想起了張述一?曾經一起來這個店, 那時還不知道他的病受不得一點菸薰, 拉着他吃烤肉吃得興起, 卻沒有看他的表情, 想必表情是很痛苦的吧, 卻陪着她。她看着塗傑,定定的,眼中有淚光。
“怎麼了?”坐在椅上的男孩, 總是堅定而冷峻的臉上,在聽她說話時, 竟然會有令人吃驚的心慌意亂和唯命是從的表情, 就像一條聰明的狗做錯了事時表現出來的那樣。
“沒什麼, ”餘東旭收拾好心情,輕輕地笑, “真的沒有想到會再見到你。”
對於餘東旭的180度大轉彎,塗傑只有欣喜,並沒有任何懷疑。卻像不相信似的問道:“現在,你真的是跟我站一邊了。跟我混了麼,魚凍?”
她聽着熟悉的稱呼, 心中微動, 在大多數時候, 長大後塗傑都是板着臉的, 都是沒有什麼表情, 在餘東旭看來是少年老成,與童年時是自成一路。但是, 也許是心懷目的,也許是童年時期的心有靈犀,刻意地,她已經能夠從相處中發現他的情緒變化,偶爾還能察覺到他和她說話時些微的不確定和慌亂。餘東旭不確定這是不是因爲塗傑在對她開放他的心,不對她設防,這讓她感覺到了信任,卻又愈發讓她覺得心下不安、壓力沉重。她輕鬆地答道:“那當然,不過你和你的女朋友……”
塗傑沒想到餘東旭會這麼直接地問,本來他確實是爲了韶薇嫚來這個學校看看的,沒想到卻遇到了餘東旭。
“是因爲她的眼睛,和你太像,我纔會錯以爲是你,”塗傑輕聲道,“這回不會再錯了。我會和她解釋,不會讓你尷尬的。”
他再不想失去她。不知道爲什麼父親請了催眠師,竟然讓他記不清這一段童年往事,只記得那雙眼睛,偶然隨父親外出度假,遇到了韶薇嫚,便對韶薇嫚異常的好,父親便順水推舟地接納了韶薇嫚。他感到有些不安,卻將不安生生壓了下去。
萬物生長的季節,童年時的情誼似乎也瘋長起來了。可是她卻不再能夠在他的面前像從前的小孩子一樣,在他面前撒嬌,她知道他在乎他,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是不能消弭。
在這個季節裡,雖然一直抗拒和躲避着,卻有了和塗傑的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她也準備適時的時候探聽一下她要知道的東西了。
採茶劇院的化妝室,餘東旭正屏着氣息扒在一個陳年衣櫃的頂上,感嘆自己的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市裡要舉行話劇匯演,學校選出了兩個節目,一個是青春版的《蔡文姬》,一個是由能劇改編後的《鷹姬》。餘東旭是參加了學校的紅黃藍話劇社的,當時選了這個劇本,並且由她和幾個同學改編的。本來是由白荏苒來演的,誰知道白荏苒以劇本言詞晦澀爲理由拒絕演了,餘東旭被話劇社的其它人推到了前臺,還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以爲她是故意要搶白荏苒的角色。此時,她躲在這裡忍受一隻“小強”在她的玉腿大上跳踢踏舞,一邊默默唸着臺詞,還要唱曲,雖然請了專業老師來指導劇組,不過,她知道自己這回是鐵定要獻醜了。
一個黑色的修長身影突然閃了進來,反手鎖上門,邁着有些怠倦的步子走到化妝臺前背對餘東旭的方向坐下。
是龍佐翾,演的是鷹姬裡尋找不死泉的年輕愛爾蘭王子,餘東旭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便於仔細瞄他。年代久遠的木板發出“喀喀”的輕響,但由於門外敲打的聲音,男孩顯然沒有發現她。光潔的鏡反射出了他微細的臉:細長眉下長而不翹的睫毛,黑寶石般明耀的雙眸豐闔,直挺端正的鼻子與菱角微薄的脣恰到好處地嵌在膚色好看的臉上……餘東旭再細看去,他的嘴角竟似笑非笑的翹起。
根據光的反射原理與光的直線傳播,他通過鏡子看了她。
“悔不該錯斬了賢弟”啊!餘東旭往牆邊縮了縮,也不管是否會以45kg的體重壓死了那隻“小強”鬱悶之下腦海裡突然冒出這麼句話。
“怎麼躲在這裡,你男人呢?”,他走過來,高高的個子讓他不必費力仰視餘東旭。
“關你什麼事?”餘東旭左顧右盼,反正就是不看他.
龍佐翾溫和地笑,她戴着長髮髮套,那一綹綹的長髮襯着她白皙的面容,讓她看起來像純真的SD娃娃。可一想起她又在外面亂找男人,他立即感到血液時有一股激流在狼奔豕突,沖走了他原本溫柔的笑。
餘東旭先是被他那“溫柔的殺手”微笑嚇唬了一下,現在看他板起臉本着“和爲止”的原則立馬低下頭,緩緩爬行着後退,將朽的木板“吱吱咯咯”的響聲更甚了。龍佐翾剛只來得及說一句“小心”!面前的可兒人兒已憑空消失,要再次開口,便聽見“啪咔”一聲,接着便是“嘭”的一聲巨響。
餘東旭在昏暗中摸索到一把軟軟的東西,似着上好的絲織品,暈暈糊糊地疑感着,莫非是發生了當前小說裡流行的“穿越時空”自己是掉進了十丈軟紅裡?抓起手中的東西藉着微弱的光線一看,竟是一團絞在一起的腸子模型。
“鬼呀……”當龍佐翾打開櫃門關切地想要湊到餘東旭面前察看她的狀態時,她很不爭氣地尖叫出聲。
“你不要緊……”
“不要緊!”餘東旭全身上下都酸痠痛痛的,聞言立即打斷“都是你害的,想想我祖國的未來棟樑差點就催折在你手裡,你起碼要付我100萬精神損失……”
龍佐翾瞬間收攏了擔憂的表情抽象上戲謔:“還會算嘰嘰歪歪,看來沒摔BC,繼續去找男人吧。”
餘東旭沒有理睬他,忍痛準備拂去臂上的蛛絲,又苦於空間狹小。
龍佐翾把她從櫃子裡拎了出來。
餘東旭搖搖晃晃地拖着腿走向牆邊,景狀比《變形記》裡可憐的甲殼蟲還悽慘,卻被龍佐翾拉住衣領:“扶着我!”她可以感覺到背後癢癢的,他正在試圖除去她背上的蜘蛛絲,並且是在一根根地將之拉離她的衣服。
門外的人似乎想衝進來“抄家”,撞門的聲音很大,莫非又是白荏苒,楚之南等一夥人。
半晌,龍佐翾聲音中摻雜着些許莫名的失落,手搭上她瘦弱的肩,試探地問道:“你怎麼和塗……”
話未到一半,他的手已落空。餘東旭忍無可忍已然衝到門前,打開門。門外那陣勢着實可怕,一個個人都表情肅穆地用眼神全方位地掃描她。後面不夠高的人還踮起腳,搞得陣勢愈加洶涌起伏。
“那不是佐翾麼?!”楚之南興奮地叫道。
“你這個小妮子,又對他做……”酒紅色頭髮的蠍美人想要揪她的頭髮,還好是假髮。
她話未說完,一個紫衣如蘭肌若細瓷,發如織綿的女孩打斷她:“你怎麼會與他在裡面?不是和別人在一起了麼?”她的聲線輕越清冽如鋼琴琴音,卻又彷彿有絲絲傷痛在其中。
“我……”餘東旭心裡怪怪的,面對着眼前的韶薇嫚一時語結。
突然,紫衣女孩身後伸出一隻手來,待餘東旭反應過來,她已被仰夏拉着穿梭在人羣中。兩邊人的身體在水泄不通的情況下向兩邊一晃。
“步法不錯!”餘東旭讚歎道。 晉江首發未經許可謝絕轉載
“我們的話劇是第一個,不用躲了,趕緊演完了走人,”仰夏望着她,還算沒被一羣如狼似虎的女人揍歪鼻子,要不然真不知道這個爛攤子該怎麼收拾,“塗傑把你要的東西拿來了,快點!”
“不會吧!”她以爲自己要的東西是滿世界都找不來的,誰知塗傑他這麼厲害。
一輛亮白的轎車緩緩駛到採茶劇院大門前。原本散漫行走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
杲杲的陽光透過樹的罅隙細碎地落了下來,悄無聲息。
一個黑衣男子恭敬地打開車門,迎下了一名少年。男孩着米色的上衣,明明很灰暗的色彩,到他身上都彷彿射出了萬丈明光,一時壓得陽光暗了暗。
更引人猜度和訝異的是他珍重而謹慎地抱着一大摟植物。那樣柔軟的絨和碧翠的葉,難道是……
小小的白霧樣的絨一點點脫離,絨簇遊蕩飄浮在空氣中。
“蒲公英!”用圍觀的人驚歎。
蒲公英盛放的日子明明不在這個季節的,真不知他從何訪得這麼多蒲公英。如果是作爲送給某個女孩的禮物,未免太費心思了;倘是作爲演出的道具,又太奢侈了。
“魚凍——”塗傑輕喚。
餘東旭愣了足足有一分鐘。確實是取的蔡文姬如蒲公英般漂浮在外的意思,然後故意爲難塗傑,讓他找蒲公英給她的。沒有想到,他真拿來了,她不知道改用怎樣的表情面對他。
餘東旭接過抱起來讓她看不清前方的一大捧蒲公英,看着一簇簇蒲公英失去支撐或簌簌抖落或扶搖直上。
空氣中傳來細微的鍛帶摩擦聲,塗傑拉住餘東旭衣領後的緞帶,冰冷鍛帶滑過他的手,心本來紮成蝴蝶結的緞帶鬆散了下來,露出她光潔粉嫩的肌膚。
她慌亂地回頭,驚懼如失母小鹿的目光不敢碰觸他。他淡然地將蝴蝶結繫好。
“好了,去吧。”他輕聲道。
作爲第一場演出,音樂,燈光,道具,演員都很到位,沒有一絲慌亂。當大屏幕顯出匈奴的遼闊,秋日裡一叢一叢的蒲公英時,蒲公英的種子,絨絨地從天而降,原來他爲她準備的還不只那一大捧。當左賢王牽起蔡文姬的手,將蒲公英作爲道具再次放到她手中時,她突然失神,偏頭望向臺下,塗傑坐在那裡,脊背微微挺直,她從人羣中一眼看到了他。
臺下,飾演鷹姬的舞孜世坐在龍佐翾身旁,看着餘東旭,又偏頭看看龍佐翾的表情,對於餘東旭還是很欣賞的,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
晉江首發未經許可謝絕轉載
月色冰冷,餘東旭坐在巨大的池塘邊,將一粒粒沙石扔扔入水中,反射着月華光暈的塘面漣漪疊疊。她的心亂了,理不清,演出到一半她就溜出來了。
塗傑追來,坐在她身旁,拈起一塊石片,掂了掂,看似無力地一扔,旋轉的石片斜斜擦過水麪,復而悠悠飄了起來,清曠的水聲中,一個又一個漂花掠過水麪遠去了。
餘東旭斜了他一眼,撿了塊大石頭,站起來,揮手將石扔進水中,水花四濺,她早已退後三米。
“怎麼了?不是演得很好麼。”塗傑發上都沾到了水珠。
採茶劇院裡的演出已結束,主持人正在作總結:“本次話劇匯演獲得圓滿成功,亦音中學的《蔡文姬》獲得此次的最佳話劇獎,紫洲中學的《採菱》最佳男主角獎,亦音中學的《鷹姬》獲得此次最佳女主角獎……”
“沒什麼,演鷹姬的舞孜世實在是漂亮……”餘東旭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情緒。
原來實在賭氣沒有拿到最佳女主角嗎?塗傑笑笑,“別太在意,拿了最高獎了,你只要做我的最佳女主角就好。”
“哼。”
“好了,快回去領獎吧!” 晉江首發未經許可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