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深夜,在裂趾氏族領地最熱鬧的街市上還亮着不少燈。
有的是在爲即將到來的白晝做準備,有的是在通宵營業。
其中一家皮甲店也罕見地沒有關門。
門口的骨板上刻着招牌,是獸人語,下面有一行通用語解釋:
「縱使風沙也無法掩埋之物」
看到這塊牌子夏老師就走不動道了。
他想起了論壇裡的一些“都市傳說”。
據說有一套“囚籠”系列的皮甲散落在贊羅高原各處,但是從未有玩家集齊過。
其主人年輕時是個靈魂祭司,但後來覺得撒匕比擲杖有趣,就改行成了遊蕩者。
再後來,爲了追求永生,他把自己的靈魂縫在了皮甲上。
他試圖以此來真正做到“欺騙死神”。
——在贊羅人的語境裡,死神和冥神是一回事。
結果可想而知,此舉得罪了小心眼的冥神薩納託斯。
於是冥衛出征,把這傢伙的皮甲撕成了碎片。
這聽起來像是個教育靈魂祭司不要隨便reroll(換職業)的小故事,可隨着玩家們不懈地挖掘,居然真找出了一些關於套裝的蛛絲馬跡。
比如這家被戲稱爲“埋不住”的皮甲店,就藏着一塊神奇的皮革碎片。
在遊戲裡,但凡來找店主老頭兒問價,都會被回答一個當時版本無法獲得的道具。
等到了下個版本,真的帶着東西來了,又會被告知條件換了。
有人嘗試用非法手段來獲取,結果要麼提前被衛兵攔住,要麼踩中地板上的陷阱引發騷亂,然後被烏爾薩帶走。
即使費盡千辛萬苦真的拿到了皮革碎片,回去後卻發現這只是普通材料。
但是,拿去維利塔斯又能賣出高價……
所以這就成了一個都市傳說。
對於這一次的夏老師而言,他認爲這事相當有搞頭。
海涅在亡者之瞳下看到的古怪的東西還少嗎?
什麼元料什麼靈燼,都是有且只有他能看到,還說得頭頭是道的東西。
這可比維利塔斯的人猛多了。
所以,夏老師打算把這東西帶回去,興許海涅就能發現點什麼。
然後,就可以幫他湊齊皮甲。
那可是“傳說中的裝備”!
與之相比,連龍牙匕都是弟弟!
於是,他開着六級潛行悄悄溜了進去。
這家店的佈局和三年後一模一樣,就連桌子前還在打盹的老頭都一模一樣。
夏老師一眼就看到了那塊被放在玻璃瓶中的皮革碎片。
它看着像紅褐色的樹皮,靜靜躺在瓶子裡。
他和那東西只有不到五米的距離,彷彿觸手可及。
但他清楚,急不得。
小小一間皮甲店,處處都是陷阱。
他像個靈活的跳蚤,輕盈地掠過地上一塊塊顏色各異的地磚。
作爲一個慣犯,他很清楚這些“陷阱”有多麻煩。
一路輾轉騰挪,他終於把手放在了那個瓶子上。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驚咦。
隨後,是令人震顫的靈魂波動!
夏老師一隻手抓起瓶子,一隻手抽出馬桶搋徑直掄了過去。
搋子幾乎應聲破碎,點點銀光飄蕩在空中。
他也一瞬間感覺到了“精神”的流逝。
這和平時那種緩慢但連續的消耗完全不同!
就好像十幾天沒睡過覺一樣!
情況容不得他多想,下一秒他便一腳踩向一塊畫着紅色野獸的地磚。
紅色的紋路瞬間被激活,熱浪和衝擊從腳下傳來。
轟!
他藉着這股力量高高躍起,枯萎匕向上伸出,嘶啦一聲鑽出了帳篷。
隨後腳踩烈焰,點燃了一座又一座的棚子。
他這一系列動作來得太快太熟練,以至於那個老頭都沒跟上。
他雖然念動了封禁帳篷的咒語,卻只來得及看着對方消失在視野裡。
不僅如此,他還微微皺起了眉。
剛纔爆發的波動,連一個非施法者都感受的到,何況是住在這片領地的靈魂祭司呢……
…
“臥槽,真刺激!”
回想起那一瞬間的毛骨悚然,夏老師就一陣後怕。
他已經踩滅了身上的火焰,重新遁入空氣。
“這個隱藏的npc至少六級。”
他回頭看了眼。
那頂帳篷上的火焰已經熄滅,就連漏洞都被補了起來。
反倒是周圍的火勢漸起,人的喊叫和滅火的動靜亂成一片。
與此同時,遠處緊挨着白色王帳的黑色帳篷亮了起來。
隨後一隊人馬舉着火把飛快地靠近。
“啊這……”
雖然目的是達到了,但夏老師總覺得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樣。
人顯然不是被自己引出來的。
一個六級的靈魂祭司隱藏在一個氏族中,要說不圖點什麼,他是不信的。
顯然,這裡的祭司也這麼想。
舉着火把的人馬迅速來到那頂帳篷前,開始了叫罵。
他們的聲音粗俗且洪亮。
雖然聽不懂獸人語,但他知道那是髒話。
他在遊戲裡也常聽到類似的口吻。
自打穿越以後,他聽這裡的所有人說話都很親切。
雖然與遊戲相比,他們使用的語言不同,但音色和細節處理完全一致。
這顯然是AI做的事,已經超過了一個人掌握不同語言的水平,畢竟語言會相互影響。
比如兄弟們現在動不動就“直道”,“妹有問題”,“擱這”。
該說不說,東北人全責。
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裂趾氏族的祭司命人對着“埋不住”的帳篷放箭。
而後者突然就炸開了!
帳篷就像一朵綻放的菊花,一絲一縷的布條向四周猛的抽打。
儘管祭司眼疾手快給自己身上套了一層防護擋住了氣浪,可緊接着就從帳篷裡竄出一道白光,徑直洞穿了他。
祭司瞬間倒在了血泊之中。
人羣中傳來陣陣尖叫,附近的衛兵接二連三涌了上來。
在憤怒的催動下,他們將帳篷圍了個嚴嚴實實。
“我不想和你們動手,你們都退下吧。”
一圈波動盪開,這意識在心底浮現。
隨後“離開”的想法出現在每個人心中,連夏老師都未能倖免。
他往遠處走了幾步才脫離控制,又溜了回來。
至少六級。
他確定了,五級的驅逐術根本不會對他產生影響。
這時,他聽到赤着上半身的烏爾薩怒吼一聲,出現在了王帳前。
啊?
怎麼連熊霸都被驚動了?
夏老師不禁撓頭:“不對啊,兄弟們在贛神魔?”
烏爾薩就像夏老師記憶裡那樣威風凜凜。
只見他三連大跳在地上踩出三個大坑,頃刻間就越過了數百米。
然後,他的背後浮起兩個同樣魁梧的老人。以前夏老師覺得這一幕極其酷炫。
畢竟他無法拒絕成爲替身使者……
可現在一想到這傢伙的爹和祖父是別人假扮的,他就有些繃不住。
烏爾薩召喚了祖靈。
烏爾薩起手三連吼,震得周圍人仰馬翻。
烏爾薩給自己上了三層增益,狀態拉滿!
烏爾薩A了上去!
赤紅的利爪彷彿劃破黑夜的猩紅流星,拖着長長的弧光射向對手。
然而,對面的老頭揮動法杖,兩道白光命中了烏爾薩的兩個祖靈。
瞬間反水!
兩個白髮蒼蒼的虛靈老頭對着烏爾薩舉起了沙包大的拳頭。
氣勢洶洶的熊霸頓時被揍懵了。
他還手不是,不還手也不是,一時間只能抱頭鼠竄。
“真蠢啊,拉開距離啊!
“跑出控制範圍再跑回去,他就得重放技能……
“真菜啊,還是跟祭司打少了。”
夏老師恨鐵不成鋼地銳評道。
事實上不止是烏爾薩,所有的原住民祖先人都缺乏跟祭司交手的經驗。
他們不敢。
玩家雖然沒有解鎖這個職業,但在副本里見的多了。
忽然,夏老師聽到了薩總的呼喚。
“我的夏,你特麼人呢?”
“伱還好意思問我?”
夏老師下意識看向最高處的建築。
果然,薩總鬼鬼祟祟地趴在房頂上。
“你們剛纔在搞什麼,怎麼沒把熊霸帶走?”
薩總:“兄弟們剛纔在忙,待會細說。這是啥情況,怎麼npc自己打起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
夏老師簡單介紹了一遍。
“……那倆人呢?”
薩總:“衛哥說這邊的對手氣勢太強,他感覺不對勁,說要不溜了算了,就沒過來。”
夏老師:“要不你們先走吧,完事你在北邊接應我,我得看看結果,不然回去都不好說輸贏。”
“好。”
薩總也沒猶豫,直接溜了。
兄弟們在這種事上從不含糊。
夏老師繼續津津有味地觀戰。
場面上雖然是烏爾薩處於劣勢,但祭司的控制無法長久維持。
如果短時間內沒把恢復力極強的祖先人打死或者打殘,就和沒打一樣。
局勢的發展也和夏老師猜得相差不遠。
很快,“埋不住”的老頭就不太行了。
兩個祖靈動作遲緩,明顯是在掙扎控制。
烏爾薩看準時機,就像一輛推土機似的徑直衝向那頂帳篷。
老頭佈置下的防護彷彿玻璃牆,相繼碎裂。
終於,烏爾薩莽到了他身前。
他一爪揮出,後者的身形就像破布袋似的飛起。
但同時一道白光也徑直洞穿了他的胸口。
正在朝他趕來的兩個祖靈頓時扭曲着消失了。
“厲害啊!”
夏老師看明白了。
烏爾薩還是被這老頭算計了。
祖先人的靈魂防禦主要集中在祖靈身上,祖靈在則防禦高。
剛剛烏爾薩趁着祖靈控制混亂,與他們倆拉開了距離,剛好給了對手沉重打擊的機會。
只可惜老頭漏算了一點——烏爾薩的心臟長在正中央。
“所以還得是我。”
夏老師跳下帳篷,迅速來到烏爾薩身邊。
後者的左胸口破開一個大洞,但居中的一部分心臟還在一邊修復一邊跳動。
他似乎也看到了靠近的骷髏,誤以爲是護衛,向他顫巍巍地伸出手。
迴應他的是刺進胸口的枯萎匕。
如此輕易就解決了對手,夏老師也沒怎麼興奮。
畢竟缺少經驗這種有效反饋。
他摘下烏爾薩的兩個刃拳,正要離開,卻聽到一絲微弱的聲音傳來。
“救救我……”
聲音直接在他心底響起,就像剛纔的“離開”一樣。
這是祭司的靈魂之聲。
“你在哪兒?”他在心裡問。
這次雖然沒了回答,但一個淡淡的方向指引出現在心裡。
彷彿一道無形的線牽着他。
夏老師靠了過去,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老頭。
「你沒救了」
他很老實地答道。
見到他頭頂飄出來的字,即使快要死的老頭也愣了一下。
“把那個瓶子靠近我。”
「你誰呀」
夏老師問。
老頭差點被氣得跳起來:
“告訴你我的名字有什麼意義……羅伊德·吉蒂勒。”
臥槽?
吉蒂勒??
夏老師連忙把瓶子湊了過去。
爲防止被對方陰一手,他還在頭頂敲字。
「我認識巴里吉蒂勒」
“什、什麼!?”
這回受驚嚇的是老頭了。
他差點沒被嚇死。
不過瓶子裡的皮革上還是源源不斷地鑽出濃郁的血色,修復着老頭的身體。
夏老師忽然覺得這東西很眼熟……
海涅從平頭哥的靈魂裡分離出來的不就是這麼個東西嗎?
很快,老頭從瀕死狀態恢復。
沒等他廢話,夏老師就幫他扛了起來。
「別說話,我帶你去見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