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談話結束，安鬆和海涅各自離開，柯林斯才拍了拍渾濁不堪的腦袋。
“建立一個共享資料庫？我怎麼就沒想到這種辦法……”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一根手指伸進腦袋裡，開始攪拌。
過了一陣子，他往外拉拽。
不多時，一串灰白色的絮狀記憶被他扯了出來。
這裡麪包括了他對“建立一個共享情報資料庫”的全部構想。
可資料都整理出來了，他又有些猶豫。
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出於一個維利塔斯研究員的習慣——討論、反饋、提交、修改。
可現在他的情緒被冥界影響，他逐漸離這個研究員的身份越來越遠。
他不禁開始思考，自己這樣做是否是對薩納託斯的不信任，這或許是一種褻瀆……
最終，柯林斯的研究員頭腦稍微佔據上風。
“這是‘完善冥神神域建設’的一環，吾主不會怪我的。
“況且安鬆那個狡猾的傢伙想必也已經在這麼做了，我不能比他慢！
“親愛的格雷，要怪就怪你實在太年輕吧，這些事以後你會明白的。”
柯林斯這麼想着，將這串記憶送往東邊，看着它越飛越高，逐漸消失。
同一時間，回到了冥想室的安鬆也馬不停蹄地編寫着關於“構築圖書館”的建議。
但正如柯林斯想得那樣，他用鏡子輸入信息就像抱着手機打字一樣不方便，忙活了半天才把這個想法送了出去。
忙完這一切，他由衷地鬆了口氣。
然後，安鬆不禁開始思考，爲什麼自己壓根沒想到這回事呢？
腦海中傳來一陣刺痛，隨即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羞愧。
是啊，我怎麼敢這樣想？
這是在質疑吾主制定的規則存在紕漏。
也就只有格雷那樣加入不久的愣頭青纔會如此褻瀆……
一邊自省一邊寬慰，安鬆舒服多了。
他又進行了一番冥想，直至確保自己不會露出馬腳才睜開眼。
在被柯林斯奚落過之後，他覺得200名黑騎士還不太穩妥，應該再加上一些人。
起碼要有一個足以對抗羅伊德的六級強者。
……
麥卡拉。
回來後，海涅立即搖來了巴里、迪倫和樓爾頓。
他也通知了自己的玩家，但只有惠惠和捉羊有空。
薩總和夏老師沉迷於記憶版的尼布拉城，大黃和衛殿鳶在枯萎之痕追殺原住民。
多多本該是最清閒的，但隨着兩座神學院同時開始施工，她反而成了最忙的那個。
伊恩沉迷於戰鬥，蕾妮則忙於“森林拓荒團”的人員招募。
這倆都是甩手掌櫃，於是工程項目就一股腦扔給了多多。
人員到齊，海涅分享了自己在冥界得到的驚人消息。
巴里老爺子面無表情地聽完，看似毫無觸動，一張嘴卻是語出驚人。
“吉蒂勒和冥界的聯繫有可能在我那個時代便展開了。”
海涅驚道：“什麼？那時候就……”
“只是聯繫，也許那時他們還未倒向冥界。”巴里說道：“或者說，他們當時的關係就像現如今住在領地的那個矮人與大地之母的關係一樣，是一種‘理性的信仰’。”
樓爾頓感慨道：“我也這麼認爲，徹底倒向冥界或許是最近才發生的，否則我實在無法想象他們要如何隱藏這麼多年。”
…
捉羊：“原來還有這回事？遊戲裡有過嗎？”
惠惠：“沒有，但我敢打保票，老爺子的分析是對的。亞緹鎮的黑渦事件發生不久，安鬆就被聖殿內部處理了，理由是挪用研發經費，這顯然是被壞女人（首席祭司妮刻絲）抓住馬腳了。”
捉羊：“啊？爲什麼要強調這個理由？”
惠惠：“因爲聖殿內部的每個高層都在挪用研發經費，用上了這個理由就等於沒說，本身就具備很強的暗示意味。”
捉羊：“……所以我們能直接向她舉報嗎？”
惠惠：“不行，舉報的話，只能通過希婭拉遞摺子，可問題是你舉報別人，那不也得查你麼？希婭拉也不是什麼好人牌。”
捉羊：“那就打唄，算上新來的那三個，麥卡拉現在六個聖騎士，不缺高端戰力，欺負欺負沒覺醒的黑騎士不是什麼大問題。”
惠惠：“可是如果真打起來了，安鬆那邊不也就暴露了？”
捉羊：“好像也是……”
…也就是說真打起來的話沒什麼問題。
聽着兩人的分析，海涅琢磨道。
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其他的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這也是玩家能給他提供的最有價值的分析——戰力評估。
至於其他顧慮……
暴露？
那也得他們能把消息帶得回去才行。
除非安鬆親自來。
可如果他真的來了，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六級巫妖米爾頓至今都沒醒，他安鬆很強嗎？
這裡可是麥卡拉，是不被神明注視的禁區。
“沒什麼好擔心的。”
海涅爲這次會談畫上了句號。
“誰想幹我，我就幹它。”
……
……
四月末的深夜。
雙月的光輝灑在柔軟的草皮上，空氣中瀰漫着花粉和泥土的芬芳。
對於麥卡拉人而言，這只是由春入夏時常見的景色。
可對於第一次離開苦寒的北方，一路南下的黑騎士而言，這氣候未免也太舒服了。
“真不敢想象，再往南得舒服成什麼樣子。”
“我看你是想一路南下，去維利塔斯過好日子吧？”
“噓，小點聲。”
“小什麼，監軍又不在，他們說什麼頭疼，疑似受到靈魂法術的攻擊，我看純粹是不想頂在前面。”
一羣身披黑甲的騎士有說有笑，那場面熱鬧的就像是在郊遊。
他們已經離開了哥德羅城，距離麥卡拉的北部邊境，也就是傳說中沒有覆蓋魔網的區域只剩下最後二十公里。
讓他們意外的是，這一路上他們沒有遇到一個裂隙，沒有碰上一隻奇獸。
他們當中有人來自海格蘭城，有人來自維特爾城，甚至還有人來自聖西廷。
但他們都在郊外與裂隙和奇獸戰鬥過，從未見過這麼詭異的一幕。
不過這不重要。
能被選中來參加這次毫無危險的作戰是他們的幸運，是亡語者女士在祝福他們。
既然都被祝福了，那麼路上這麼幸運也很合理吧？
“有沒有感覺這裡的空氣不太一樣？”
有人忽然開口道。
“總感覺比我們那裡輕快一些。”
“因爲這裡的植被更豐富吧，自然之力濃郁。”
“我記得隊伍裡有人來過這裡吧？”
衆人的視線頓時匯聚到了一個人身上。
瑞安·弗裡德。
據說大半年前，哥德羅城的侍奉者開着一座浮空城進入這裡，最終帶回了讓聖殿高層震動的資料，當時瑞安也是隨行人員。
“看我做什麼？”瑞安問。
他有些煩悶，他覺得自己不該來，可他沒得選。
“這地方有什麼不一樣的，是不是像那什麼廣播裡說得那樣，都是一羣沒什麼見識的鄉巴佬？”
“你說他們看到頭頂那玩意兒會不會嚇得尿出來？”
有人伸手指着天上，那裡看起來什麼都沒有，可實際上有一座隱形的浮空城，裡面載着30名術士，70名暗影射手，以及幾十名技師。
說實話，他們中的很多人都不理解，爲什麼對付一羣被《四國公約》封鎖瞭如此之久的鄉下人還要這麼興師動衆。
聽他們這麼問，瑞安心裡的煩悶愈發強烈。
他深吸一口氣道：
“我勸你們收起——”
砰！
他的聲音被一聲巨響打斷，所有人都擡頭看天。
那玩意兒是……
一座浮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