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施展,巨大的無臉魔偶頓時發出一陣陰惻的笑聲。
“尊敬的收割者,我將踐行您的毀滅意志——”
組成它的大部分方塊相繼碎裂,從中飄出無數痛苦的黑色靈魂,如同遮天蔽日的蝗蟲般飛向面前這安詳的“勝利果實”。
衛殿鳶看得一愣一愣。
“這技能的機制都做到特效上去了???”
作爲幾個律令裡少有的直接攻擊技能,這玩意兒的傷害只取決於鬼影的數量而非質量——因爲質量好的鬼影會衝擊薩維亞的領導地位,然後被它提前扼殺在搖籃裡,留下的則都是廢物。
那麼問題來了,想要數量就必須傷天害理,可陣營聲望根本不允許玩家這樣做。
於是這技能就一直弱得像個二逼,衛殿鳶拿到代碼杖後壓根就沒用過,這還是頭一次使。
此刻,在維羅妮卡的幻想中,這裡不只住着平民,還常駐了一支實力不俗的衛隊。
面對敵襲,他們從各個犄角旮旯源源不斷地涌出,就像RTS遊戲裡兵營爆兵一樣,其中不乏銀邊黑袍的八級術士,保守估計都有六級。
衛殿鳶頓時樂了。
這大姨挺敢想啊!
就是把暗影聖殿的家底都翻出來也湊不出這麼多八級術士吧?
等等……
他忽然意識到,德爾米因斯在遊戲裡變成副本後,其中的大多數精英亡魂都是術士而非死靈法師。
換句話說,那些玩意兒可能是友軍變的。
所以在大姨的幻想裡,這些高級術士都是曾經被薩維亞吞噬的友軍?
他們都被淨化了?
也就是說……
他們並非真正的人類術士,而是披着人類魔法外形、類似於奇獸的靈魂體!
這不就是麥卡拉副本里的npc嗎?
行。
非常行。
看來要給大姨一些小小的玩家震撼了!
「律令:靈魂分流。」
“尊敬的收割者,我將銘記您的偉大犧牲——”
身邊的方塊中抽出一把流淌着黑泥的鐮刀,對着衛殿鳶就砍了下來。
鐮刀無聲無息地沒入了他的身體,沒有造成物理傷害,而是斬下了一截魂火。
隨後這一縷魂火被薩維亞吞噬,從方塊上分離出了第二個衛殿鳶的虛影。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東北人被一連砍了八刀!片刻的功夫,場上就多出來八道虛影。
算上虛弱的本體在內,九個人的感知同時席捲過去,撲向那些與鬼影糾纏在一起的術士們。
九個人,再加上九次法術分裂。
這意味着同一時間會有81名靈魂體術士被強大的意志干擾。
這干擾除了馬桶搋子之外,還有統御意志!
——你們通通都是我的!
即便這些靈魂不會第一時間屈服,也會大腦脹痛,思維停滯,手上的施法受到嚴重影響。
那些鬼影可不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立即纏了上來。
於是隨着東北人本人加入戰場,幾乎一個瞬間,守軍便遭到了重大打擊。
然而這僅是一個開始!
隨着第一個靈魂體術士堅持不住、被薩維亞染成黑色,幽魂之尊放肆的笑聲就響徹了整個地窟!
前者在短暫的顫抖後失去了人類外形,砰的一聲炸開。
從他身體中分裂出的鬼影哭嚎着撲向旁邊的同伴……
然後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很快,這道看似堅不可摧的防線就鬼影重重、哀嚎遍野。
事實證明,讓玩家做boss只會比boss更不當人!
哪怕在大姨的幻想裡己方力量充足到近乎無限,可無論冒出來多少人,都會迅速成爲薩維亞的爪牙,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瘋狂以戰養戰之後,無限爆兵的據點竟然活生生被拆除,染成了黑色,守軍則被迫開始收縮陣型。
戰場從地窟的開闊區域轉移到了錯綜複雜的巷戰。
這下就更糟了!
即使是幻想中,眼前的千魂之窟也與現實複雜的地理構造完全一致。
而維羅妮卡雖然長期駐守在這裡,可也只是駐守,一些對地形的利用僅存在於假設和戰術設計中。
然而玩家所經歷的,是德爾米因斯真正淪爲副本羣后,與這裡神出鬼沒的亡魂進行的無數場戰鬥。
甚至可以說,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被玩家用屍體測量過。
論對地形的把握,她怎麼可能比得過這種人?
對東北人而言,哪裡是死路、哪裡可供鬼影穿牆、哪裡易守難攻、哪裡暗箭難防簡直如數家珍,熟得就像回了家一樣!
於是,九個衛殿鳶全部加入戰局,指揮着支配來的術士配合鬼影將地形分割、聯合絞殺。
他自己則像潑水似的往外一茬茬射暗影箭雨。
在這鬼地方,他完全不需要考慮什麼陣營和道德,缺藍了直接把靈魂體抓過來一頓猛吸,精神力與能量一併補齊,就像刷怪一樣軍事化戰鬥,眼裡只有數字和機會。
一時間,黑袍術士所過之處,湮滅的氣息猶如怒浪狂濤,漆黑的鬼影如同蝗蟲過境。
此刻距離維羅妮卡陷入混亂與痛苦尚沒過去多久,但她靠想象編織的美好一幕就已然被撕開了一條可怖的傷痕。
這傷痕同步出現在她的心靈防線中,正在一點點叫醒她。
…
雷擊峰。
這裡久違地放晴,碧藍的天空中甚至懸着一道彩虹。
赤紅色的山頂平臺周圍站滿了人,向着眼前的英雄投去崇拜和羨慕的目光。
那是獵龍者奧拉夫。
他正站在一頭龍的首級上,那把名爲雷霆的戰矛洞穿了龍首。
他頻頻擺出霸氣的姿勢,衝下面的記者微笑。
後者人還不少,手裡舉着盒裝的法師眼和儲能板,力求將這一幕作爲魔法影像保留下來。
記者是維利塔斯纔有的新型職業,但這些人類一個個卻都是麥卡拉的服飾,絲毫不見違和感。
這顯然也是記憶的雜糅。
記者中最顯眼的還是大名鼎鼎的冒險家伊恩·霍德爾。
畢竟他實在是太矮了,又在扯着嗓子喊叫:
“放心吧,奧拉夫,我的好兄弟!我已經把你最威武的一瞬間保存了下來,這就發到《烏木鎮日報》上,你會得到80%的分成!”
奧拉夫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也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這個數字聽起來十分悅耳。
似乎就該這樣的!
他從龍頭上跳下來,走入人羣,接受衆人的歡呼喝彩。
忽然,一句不和諧的話冒了出來:
「這也叫龍?」
這時一行暗紫色的字符憑空出現,像是樹葉一樣被吹到他面前。
然後深深刺進他的心裡。
“誰!?”
奧拉夫警惕地環顧四周。
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奧拉夫心頭震驚,反手就是一矛刺了過去。
同時重力加劇的法陣自腳下擴散。
然而對方就好像預判了他的行爲,只是拍了拍便向後躍去,蹲在了龍頭上。
那是一個穿着皮甲的怪人,帽檐下的眼窩裡往外冒着猩紅的光芒,臉則被面罩遮擋嚴實。
「你獵殺的不過是一條雛龍,就像成年人戰勝了一個孩童,卻在炫耀自己的強大武力,令人不齒。」
“雛龍?你說這是一條雛龍!?”
奧拉夫怒了,跳到龍頭上和對方對峙:
“這條龍的鱗片、牙齒、犄角、龍尾的尺寸無不說明了它正值壯年,你憑什麼說它是雛龍?”
他全然忽視了對方奇特的交談方式,彷彿很快就適應了一般。
「假如你面前有一個矮人,他的心智只停留在12歲,卻有着成年人的體魄,並非超凡者,卻力大無窮。而你,用自己的智慧擊敗了他,還會認爲自己打敗了一個成年人嗎?」
奧拉夫微微皺眉。
對方說的話聽上去有幾分道理……
被他殺死的這頭龍似乎的確憨憨的。
這其實也不怪奧拉夫。
人無法想象出自己沒見過的事物——所謂沒見過,指的是壓根沒有接觸過用來發散思維的素材。
比如古人描述的龍,可能來自鹿、駝、蛇、鷹,以及鱷魚等動物。
倘若他們連後面這些意像都沒見過,那就沒有對龍的刻畫。
同理,奧拉夫對龍的信息皆來自於維利塔斯人的營銷。
不得不說,結合事實的二創設定才更加真實。
所以關於年齡與身體特徵這一塊維利塔斯人嚴格還原了巨龍的真實情況。
但至於其他,就差得多了。
而奧拉夫唯一真正接觸過的巨龍還是驚慌失措的布齊娜女士。
因此即使是想象,他也編不出一頭真正強大的、具備智慧的高級巨龍,而是這樣巨大的野獸。
這才被夏老師找到了突破口。
“伱見過真正的巨龍嗎?”奧拉夫問。
「當然。」
夏老師擡頭看着澄淨的天空。
「你很快就會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