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師擡頭看向那個揹着手、歪着腦袋的黑裙蘿莉。
她正直勾勾盯着被困在囚籠裡的惡靈羅曼,身邊站着面如死灰的德米特里。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夏老師問。
衛殿鳶:“我不是才問過你嗎,你下來後沒一會地下就有大動靜,我們幾個想下來但是死活找不着路,正費勁呢,那誰就來了,然後把我們一塊兒帶下來了。”
薩總:“這啥啊,吉蒂勒要造反嗎?那咱打還是不打?”
大黃:“打個毛,這地兒是人家主場,最好的情況就是我帶你們跑路,把迪倫留這兒當人質。”
這時夏老師看到那個蘿莉伸出手,掌心託着一團淡藍色的光球。
他頓時“眼前一亮”,急忙走過去問:
「這啥啊?」
妮刻絲看向他,表情有些古怪。
“我該叫你什麼呢,做好事不留名的強者?哦不對,你留名了,你讓我們有事去麥卡拉找海涅。”
——啊???
夏老師先是一愣,隨後耳邊炸開了鍋。
衛殿鳶:“臥槽啥情況?”
大黃:“你幹啥了?”
薩總:“你揹着兄弟們偷偷給海涅刷聲望是吧?”
“伱們先別急!”
夏老師連忙將裡面的動靜簡單講給他們,同時問妮刻絲:
「是你解除了迪倫的‘晉升試煉’?」
“可以這麼說,但本質上是你幫他拒絕了‘晉升’,你說了,他不需要晉升,所以那些服從你的暗影便退散了。”
妮刻絲此刻臉上有種她這個年紀(外表年齡)該有的俏皮。
這在以往的“壞女人”臉上可從未有過——那個如蛇蠍般手段狠辣,爲了暗影聖殿無所不用其極的黑暗蘿莉常年板着一張臭臉,怎麼可能這麼放鬆?
“得益於你們——或者說麥卡拉人在過去這段時間中明裡暗裡對北地秩序的‘破壞’,以及從麥卡拉開始擴散的某種存在,現在暗影的約束力已經弱了很多,弱到我可以和你談論這件事而不必擔心引起混亂。
“所以,在你替他‘拒絕加入’之後,這場試煉就能安然無恙地結束,同時這東西也沒有引起我的憤怒——我不認爲吉蒂勒們背叛了我,在這件事上他們也是受害者。”
她一擡手,把東西扔了過來。
夏老師連忙接住,但隨即被匕首吸了進去。
「這到底是什麼啊?」
“我不知道,反倒是你們自己心裡清楚,所以我不會多問。”
妮刻絲看向迪倫:“知道的越多,要管的就越多,被冒犯的也就越多。我可以容忍我不知道的背叛,可一旦它被擺到了明面上,我就必須做出對應的處置——你明白嗎?”
懂!
這事兒不上秤!
這回在場的四個玩家都聽懂了。
妮刻絲在論壇裡被玩家討論最多的特點便是——屁大點事都要上秤。
彼時暗影的信仰在那時已經到了名存實亡的地步,來自外部的滲透和高壓讓聖殿的信徒看誰都像異端。
這在如今看來頗有些可悲。
但在玩遊戲的時候,誰還在乎這個……都當樂子看了,她越在乎,玩家反而笑得越大聲。
畢竟她是壞女人。
夏老師:「明白。」
“那這東西我帶走了,剩下的你們自己解決吧。”
她將囚籠裡的惡靈羅曼禁錮起來,打包準備帶走,臨走前又開口道:“德爾米因斯的事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等一等!」
夏老師一個箭步閃到對方面前。
「我在裡面提到了海涅的名字,這會怎麼樣?」
他有些忐忑地問。
他在那個空間裡只是口嗨,可如果真的把“海涅”這個名字作爲某種烙印寫進了尼斯人的集體意志,天知道這是好是壞。
“亡語者女士在上,你們還有‘緊張’的時候?”
妮刻絲像是看到了太陽從西邊升起,忍不住笑了幾聲。
但隨後她又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影響力有,但是不多,大概等同於他在哥德羅城的知名度。一部分人會突然覺得這個名字十分順耳,他代表了信賴、威望、倚仗等等,是個可以依附和求助的對象,然後在茶餘飯後將這種認知擴散出去,激起他人的討論,或加強或削弱,最終成爲不同人的不同看法。”
哦,那沒事了……
夏老師頓時放心。
不是他想象中的仇恨鎖定就行。
“……可如果到了某天,他沒有迴應這種期待,那些期待他的人就會成爲任人嘲笑的小丑,而他自己也會被這部分人仇視,而且是加倍的仇恨。”
妮刻絲補充道:“儘管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這件事,這便是代價。”
說完她便走了,走得乾淨利落,留下夏老師愣在原地。
這時他剛好給兄弟們講完了精神空間裡的事,正好接上了妮刻絲最後的話。
薩總:“所以這聲望到底刷沒刷上?怎麼聽上去還不如不刷?”
大黃:“只能說如刷,海涅如果要來暗影聖殿當個什麼地區代表,去給他的侍奉者老師打下手,那肯定有用,但問題是他不可能這樣做。但將來如果這地方崩潰了,那些逃難的尼斯人會記得有這麼個人許諾過什麼,如果你不兌現,那就瞬間化友爲敵,跟你耗上了,等於負聲望。”
夏老師:“不是吧,我就開了幾分鐘高達,代價這麼高嗎?而且這獎勵也太爛了吧?”
大黃:“那倒未必,我懷疑真正的好處讓你小子給毛了,除了你匕首裡那玩意兒,你的聲望可能也刷上去了,但是你留了海涅的名字,所以好事兒都歸你,壞了就賴海涅唄,嘿,他真是沒白疼你。”
薩總:“牛啊我的夏,你這纔是真坑爹,鬧了半天真正要分行李的人是你啊!”
夏老師:“??關我毛事,我還不是爲了救迪倫!”
哦對,迪倫。
幾人連忙圍到兩位吉蒂勒身邊。
德米特里眼睜睜看着法陣熄滅,羅曼被帶走。
饒是他經歷過大風大浪,現在表情也有些茫然,整個人彷彿一下子衰老了十歲。
好在這會迪倫已經醒了。
他看起來略有疲憊,但比起之前那一半一半的樣子好太多了。
灌下一瓶安神的清醒藥劑,迪倫看了眼法陣,最後看向衆人。
“我們上去聊吧。”
…
玩家們從德爾米因斯來,身上帶着關於“吉蒂勒中有內鬼”的情報。
而迪倫剛剛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儀式,隱隱察覺吉蒂勒內部不對勁。
於是隨着雙方共享了情報,尤其是補上了關於索雷斯帝國的塵封舊事後,事情就逐漸明朗起來。
他們沒有避諱德米特里,因爲這老登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他這種普通人沒有被暗影意志直接影響,而是受到來自社會上行的輿論約束。
同理,他所知道的事,他的想法,也不會直接滲透進意志中。
於是迪倫第一時間問他:
“羅曼是什麼時候決定提前讓我成爲族長的?”
德米特里想了想:“似乎是半個月前,他突然找到了我。”
“那就沒問題了。”
迪倫點了點頭:“那位索雷斯先生昔日還是帝王時所使用的‘永恆法術’,某種程度上和‘神明’的存在非常相似,只不過他沒有廣泛的信徒基礎,而是讓幾個強大的個體作爲強信徒帶着自己的靈魂根源傳承下去,再加上他自己健全的獨立意識,所以才維持了‘永恆’。
“但是,麥卡拉隔絕了神的注視,既然外界的神明無法看到那裡,同理,一個進入其中的神,哪怕是‘神明近似物’,他與強信徒之間的聯結也會被切斷,所以這裡的靈魂根源就只剩下了一個空殼,這纔給了某些意志可乘之機。”
夏老師恍然:「所以你才提到了兩個暗影意志?」
“是的。”迪倫點頭道:“你看到的那個藍色巨人,它實際上是被這份靈魂根源‘俘獲’的暗影意志——它被淨化了,從集體中剝離出來,作爲個體存在。
“然而它融入羣體時就已經失去了自我,所以新生的‘自我’完全由靈魂根源賦予。
“它認爲自己是索雷斯,其實它什麼也不是,它甚至不知道索雷斯具體是誰,‘賤民’指的又是什麼。
“那些都是根源中留下的信息,即最早,從那位亞蘭·吉蒂勒先祖身上傳承下來的,不具備詳實內容,只有名字和稱號的簡單認知。
“而即使在四千年後,即使他的靈魂根源只剩下了本能,也能夠駕馭和屏蔽來自信仰的污染……”
說到這裡,他重新看向德米特里。
“那麼,新的問題來了,四千年前抵達北地的亞蘭·吉蒂勒,在德爾米因斯留下了什麼?我知道吉蒂勒有一些地下生意,但我從沒想過它們會和千魂之窟,和幽魂之尊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