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夫洛夫楞了一下，趕緊質問道：“什麼？去田地裡？開開你的小眼睛，外面正在下雨！”
“即便是下雨我也得去，這就是我今天的安排。”楊明志固執的說道。
耶夫洛夫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索乾脆妥協算了。這便擺了擺手：“也好，下雨天至少泥土比較好翻，二月份播種的馬鈴薯現在的長勢如何，我們也有必要翻看一下。”
說到了馬鈴薯，今日中午的午餐，鐵匠村所有的食堂竟都準備了煮土豆。明明已經有足夠麪粉裡，食堂還是給士兵提供這個，其原因着實令楊明志好奇。
戴着白帽子的大師傅解釋的非常靠譜：“現在開始下雨了，空氣潮溼，以前囤積的馬鈴薯在這樣的環境下很容易發芽。在它們徹底不能吃之前，我們只好緊急的清理庫存。併爲下一季馬鈴薯收穫，爲倉庫騰出空間。”
這話說的太有道理了，戰士們現在吃的還是去年最後一次收穫的土豆。整個冬季，部隊有有意節約糧食，並捕獲了很多鮎魚充飢。其結果有些矯枉過甚了，去年十月份的土豆現在還有最後一點！
也罷，寶貴的麪粉還是能省就省吧！
……
如果說有什麼難以下嚥的食物，莫過於白水煮土豆。好在這次上級空投下來的食鹽好幾噸，這足夠士兵吃上一個月的。土豆蘸着鹽巴，如此很容易的就果脯了。
因爲下雨，士兵們日常的訓練也不得不種植停頓，這也包括村民的墾荒。糟糕的天氣令很多工作停頓下來，唯獨兵工廠的車牀依舊在轟鳴。
長久以來，楊明志從沒有因爲自己身爲副師長就飛揚跋扈，倒是耶夫洛夫，他軍官的威儀還是挺令普通士兵本能的畏懼。兩人都很受士兵尊敬，因爲他們出現在食堂的普通桌，很多就餐的士兵匆匆吃完便迴避，其周圍的幾個桌子也從沒有人坐過。
楊明志沒有管這麼多，趕緊把土豆吃完，湯喝掉，就繼續穿上雨衣拍屁股走人。
正當他嚼着拳頭大的土豆，耶夫洛夫提醒道：“等一會兒我們吃飯完就下田地？我想咱們還得去跟薩林奇金他們說一聲。畢竟你我是正副師長，不日常的在師部值班，也是不應該的。”
“是嗎？可是我們在師部能幹什麼？今日真是一片祥和，如此發呆一下午真是浪費時間。就算是下雨了，也不是懶散攜帶的理由。”
“嘿嘿，我就喜歡你這種艱苦奮鬥的精神。不過我總覺得，下田地查看馬鈴薯長勢，這根本不是軍人的工作。”“你是說着不是我的工作？真是荒謬！”楊明志聲音大了些，他赫然看到不少士兵居然在看着自己，這便立刻壓低聲音：“怎麼了？看起來你有話要說，現在不妨說說。小聲點不礙事。”
耶夫洛夫確實有話要說，正是因爲薩林奇金從天而降，很多話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他將腦袋湊過去，湊到楊明志的耳畔：“別列科夫，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想法，有些想法甚至比較超前。歸根結底你是爲了咱們大家好，但是請你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一名軍人。”
“是！我是軍人，作爲軍人我指揮打仗沒問題。”楊明志想都不想的脫口而出，“耶夫洛夫我知道你話裡有話，不妨在這裡說說。”
耶夫洛夫坐正了身子：“算了，此時我們會師部去說。”
我是一個外國人，流落於此是爲了生存。幫助你們白俄羅斯人去打德國，不僅僅是爲了你們，也是爲了我自己。是命運把我推到這裡，我有責任帶領你們把德國人打敗！我的夢想可不僅僅是將紅旗插到柏林……
想着自己的初衷，莫非這些想法值得商榷？
回到了師部，楊明志跟着耶夫洛夫來到單獨的休息室，木門關閉了，顯得神神秘秘的。
“嘿嘿，若是也耶蓮京娜知道了，還不知咱們兩個男人在搞什麼鬼！”這裡似乎有一絲哲學的氛圍？！楊明志不由的調侃。
耶夫洛夫絲毫沒有樂，他繃着像是凍得麻木的臉，嚴肅的說道：“兄弟！我把你當兄弟，所以這話我肯定要跟你說。我這個人比較愚笨，但是有一點非常清楚，那個薩林奇金現在是領袖的代言人，因而在他面前你必須恪盡職守於自己的工作。”
“這當然是我分內的事。怎麼了？你明顯還有別的話要說。”楊明志詢問道。
“是的！我要說的事，現在已經不比以往，吃飯的時候這個人指出了游擊隊中存在的山頭主義，我對這方面的事很是敏感，隱約中我覺得他是否也在指責你呢？畢竟你現在還是外籍人士，出於你立下的赫赫戰功和科技方面的巨大貢獻，領袖擡舉你。但是你可不能忘了本，你是一個軍人。除了軍事方面的事，其他的事情最好不要染指！”
楊明志再也笑不出來了，他實在想不到這話居然是從這個一直憨厚的傢伙口吻裡說出來的。耶夫洛夫不是一直很愚鈍麼？居然說出這種話。
說真的，自己真應該仔細品味一下這番話的意義。
“所以，今天下午我們去看看土豆的長勢，這似乎也不是我們軍官分內的事？”
“那是當然！”耶夫洛夫一拍大腿：“正常情況下，這些工作是集體農莊蘇維埃的事。我現在提醒你，薩林奇金他是諾夫戈梅利市委素雞，這個職務權力可是很大的！畢竟這套領導班子本就是戈梅利市委改組的，整個戈梅利州就剩下我們這一隅還在蘇聯實際控制中，薩林奇金的責任一直很大。”
耶夫洛夫作爲一個度過了大清洗的人，他知道挑戰斯大林權力是無比愚蠢的行爲。根據這種慣性思維，再在薩林奇金面前表現的過於活躍，也一樣是愚蠢的。
他繼續說道：“別列科夫，我知道你有野心，但那個薩林奇金也不是庸碌之輩。他一樣有野心，第一步就是把三大集體農莊規範化，繼而向城鎮化轉變。諾夫戈梅利必須變成一個大工廠，這裡成爲遊擊運動的一個根據地已經是必然的，因而一切都要規範化。在蘇聯的合法統治之下，你作爲軍人，對於行政方面的事不能干涉。
你必須知道，軍人干政，這是要吃槍子兒的大罪，即便你爲蘇維埃立下了大功勞。”
這話說的怎麼那麼恐怖，莫非一個查看土豆是事就能上綱上線的？！
轉念一想，耶夫洛夫說的也有道理。捫心自問，自己這大半年來究竟在幹什麼？！整個諾夫戈梅利，三個集體農莊原本的人口還不到兩千人，現在卻有三萬多平民在這裡生活。“軍事和生活的事務，我也是重要的組織策劃人，以至於老百姓對於我非常愛戴！”
看楊明志沉默不語，耶夫洛夫明白了一點他心中所想，便繼續說道：“那個人沒有反對你的兌換券，這種綜合性質的糧票沒有問題。但是你要知道，你這麼做其實是冒着巨大風險，往大了說這是非法發行貨幣！我還有耶蓮京娜，都和你有一樣的罪過。好在薩林奇金明顯沒有在意，因爲你是爲了大家更好的生活與戰鬥着想的。”
這下好了，真是兩頂大帽子扣在腦袋上。先是軍人干政，後是非法發行貨幣。楊明志不由的詫異，這個耶夫洛夫和耶蓮京娜有着肌膚之親，他今日說的這些話恐怕根本不是其自己的想法，而是耶蓮京娜教她的。“他們這是拿話敲打我！”
“唉！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吶！”楊明志長嘆一聲，“你說的對，我們是軍人，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了。除了軍事方面的事我確實用不着管。”
耶夫洛夫滿意的點點頭：“當然，你只要管好軍隊和兵工廠就行，現在又多了一個化肥廠。除此之外，因爲諾夫戈梅利必須建立各種城市職能，很多部門會相繼成立。農業方面將有相應的小組成立，專職農業生產。”
“這樣也好！我只是一個人，時間很有限，不用讓我操心太多也是好事。”
“不！”耶夫洛夫搖搖頭，“原則上這些事你不應該主動去管，但是你可以提意見。我們蘇維埃是講究民主的，在諾夫戈梅利蘇維埃會議上，你的意見依舊至關重要，和以前不同的事，以前的決策是你我和耶蓮京娜三人商討好就上馬，現在不行了！一言堂的時代結束了，以後的事都得開會討論！”說到這兒，耶夫洛夫無奈的攤開雙手：“現在懂了吧，其實這話是耶蓮京娜讓我跟你說的，那個女人很敏感。”
楊明志噗呲樂了，一拳輕錘耶夫洛夫的肩膀：“我就說，以往單純的你居然說出這麼有城府的話，果然還是咱們聰明的政委教的！也好，耶蓮京娜的話，還有之前柳得巴廖夫給我的忠告，我都記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