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舍爾一陣恍惚,尋着聲音猛然扭頭,依舊一臉茫然。
“哈哈!果然是你!你的名字是亨舍爾,和你們國家的轟炸機是一個名字!我記得!”楊明志繼續說着,他已經確定了這人的身份。
因爲工作需要,楊明志也不得不學習一下德語。因爲自己本來英語就說的不錯,英語德語只見也有一些親緣關係,很多名詞又非常相似,在耶蓮京娜這個老師點撥下,很多簡單的德語句子,自己已經會描述,即便還是很生澀。
亨舍爾楞了一下,一臉茫然的擡頭仰視說話的那個人:“你是說我?”
“對!就是說你!亨舍爾,看來你很樂意從事現在的工作!”
亨舍爾一怔,這個傢伙是個高大的男人,更認識自己。這傢伙的軍裝很別緻,在心臟的位置上居然不可思議的掛着一顆金色五角星。他是誰呢?總之一定是個高官。
努力回想一下,這個男人是個蘇聯英雄,據他所知這個所謂的蘇軍近衛284師,也就其最高指揮官得到了這樣的稱號。
一個大名鼎鼎的名字突然在其心頭一閃而過,亨舍爾睜大了眼睛,手中的稿斧也生在地上。
“你是那個中國人?你是別列科夫?”
楊明志撇嘴一下,只是戴着面罩,他的形象已然是怪異中帶着嚴肅,這就回答:“是的!亨舍爾,我是別列科夫。真是沒想到,在衆多的戰俘中我一眼認出了你!看起來我很幸運吶!不管怎麼說我和你有一點交情!”
楊明志此行當然不是和某個戰俘談感情的。
關於蒐集戰俘們現在生活狀態的情報,僅憑喬舒雅的介紹還不夠。自己曾經好好的審訊過這個亨舍爾,今日再審他一次也沒問題。
楊明志轉過身子,對着打扮成“烏鴉”的喬舒雅命令:“現在你可以下令讓這個戰俘暫停工作!把他從坑裡拉出來,押往休息地。”
旋即,喬舒雅命令一樣打扮成“烏鴉”的監工前來辦事,其短棍伸向礦坑,亨舍爾被拉了上來。
……
廣大戰俘礦工的工作大同小異,都是一部分人專職挖坑鑿礦石,另一部分人負責搬運。帶着一身邋遢光着半身的亨舍爾,楊明志原路返回。
即便這個傢伙已經手無寸鐵,邋遢的就像是乞丐,阿布拉姆等人還是不敢怠慢,三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亨舍爾,威嚴的氣氛下,彷彿是要將其押赴刑場。
楊明志斜了自己手下一眼,又不禁對這個倒黴的戰俘哀嘆。
不過亨舍爾本人並不害怕,他知道這個中國人和那些俄國人不太一樣,此行更沒有弄死自己之意。來到了休息地,他隨性的找到長椅,一屁股坐下,弓着後背翹着二郎腿,眼神與表情有着不屈服,也有着虛弱與無奈。
戴了許久的面罩,悶熱環境下,楊明志的額頭已經滿是汗珠。當這面罩被摘下,在被小風這麼一吹,真是神清氣爽。
不過自己縱情的這麼一記深呼吸,該死的臭雞蛋味兒又開始往自己的鼻孔裡竄。
“糟糕!真是臭死了!是不是風向變了,把礦場的臭氣都吹到這兒了?”
阿布拉姆一臉不屑的指着戰俘,說道:“長官!臭氣都是這個傢伙發出的!我看他是在礦場裡待得太久,整個人都要變成一塊硫磺了。”
話音剛落,就是衛兵、女兵還有圍觀的監工們的鬨堂大笑。
楊明志並沒有笑,他的眼神瞟着亨舍爾,注意到此人表情的波動,尤其是微微撇嘴的動作。
德軍士兵是有尊嚴的,他們投降後被當做奴隸在工作本就是踐踏尊嚴,如今又被嘲諷成一塊臭石頭,他內心裡能不惱怒嗎?可是蘇軍的戰士們還在指着這貨嘲諷,那些粗俗的中年監工更是不管年輕女兵在場,放肆的說了一通污言穢語。
楊明志皺了皺眉,爆喝一聲:“夠了!都給我閉嘴!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去!”
違背副師長的命令?簡直是放肆的作死。嘰嘰喳喳的女兵們閉了嘴,紛紛退下去。
亨舍爾的表情也因此好了一些,可是他身體難受,放聲乾咳起來,動作幅度之大令人震驚。
楊明志一愣,怕是隻有肺炎、肺結核的病人才能如此的咳嗽,這個傢伙簡直要把肺給噴出來。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音之後,他就趴在自己大腿上,右手捂着嘴。
看人受難實在於心不忍,楊明志還沒有鐵石心腸到對戰俘的生絲不管不顧,就邁着步子走了過去。
阿布拉姆大吃一驚,自己的長官手無寸鐵的就和戰俘面對面了?隨即迅速跑來,槍托抵在肩上緊隨其後。
楊明志白了他一眼:“算了!不用擔心,這個亨舍爾和其他人不同,他沒有危險性。”
亨舍爾勾着頭,他棕黃的頭髮如今毛毛糙糙的,上面充斥着大量的灰塵。因爲長期接觸硫磺與石灰,他的頭皮也遭遇了緩慢腐蝕,再加上長期的飲食狀況只是保證不餓死,他原本濃密的後發消失了,勾着頭的樣子,楊明志赫然看到這傢伙居然有些禿頂!
這還沒完,亨舍爾緩緩擡起頭,看看自己的右手,掌心上多了一些血絲,頓時皺緊了眉頭。
楊明志赫然看到了這一幕,這個傢伙愣是噴了一手血?!
“亨舍爾,你是不是生病了?!”
“是啊!我當然生病了!”亨舍爾滿是灰塵的右手在骯髒的褲腿上蹭了蹭,苦笑的看着這位蘇軍高級軍官的臉,“你們讓我在這樣嚴苛的環境中工作,唯獨你們戴着我們的防毒面罩!我們的身體正在被腐蝕,咳血的人不止我一個!雖說我確實餓不死,我想我很快就會死於重度肺炎!我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了!”
這個人沒有力氣去咆哮,他冷冰冰的說着這些嚴重的事實。
楊明志繼續盯着這人的右手,這上面還是有一些血跡的。挖礦時勢必造成硫磺粉末滿天飛,沒有任何過濾裝置,他們的肺部吸收這些粉末,繼而造成嚴重。
石礦工人有時候就因爲懶省事,什麼措施都不採取,硬生生的闖入礦洞挖掘,在烏煙瘴氣的環境下工作幾年,肺臟裡盡是礦石粉末!這叫塵肺病,罹患此病者往往四十多歲一命嗚呼。
而亨舍爾遭遇的情況明顯更糟糕,硫磺粉末具有腐蝕性,它們在瘋狂灼傷這個戰俘的肺。如果說表層皮膚對腐蝕物的抵禦能力很強,肺泡就是毫無抵抗。
恐怕肺炎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就是肺結核,繼續下去,到了盛夏這個傢伙就可以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