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摸了摸我的腦袋:“放心吧,我不會忘記你的。”
我張了張嘴,想要和他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了。過了好一會,我才慢慢的問:“你真的想好了嗎?”
白狐嗯了一聲:“人的記憶是最寶貴的東西,我要幫你拿回來。”
我苦笑了一聲:“其實不用。我現在挺好的。”
白狐笑着說:“但是我想得到它。”
我嘆了口氣:“希望……希望你一切順利。”
無名問假觀音:“你讓白狐喝了孟婆湯,然後呢?我和如意要離開這裡,讓你們單獨呆在這嗎?”
假觀音搖了搖頭:“不,我要和她公平較量,從哪裡跌倒的,就從哪裡爬出來。”
我奇怪的問:“這是什麼意思?”
假觀音指了指大殿:“等他喝完孟婆湯之後,這裡會出現一個幻境,回到當年的那一天去。我會爲他彈奏一曲。但是你什麼也不許動。你放心,就算他選中了我,我也會放你走的。”
我苦笑了一聲:“那我可多謝你了。”
無名皺着眉頭說:“白狐喝完孟婆湯後,稀裡糊塗的,敵我不分,你不會因愛生恨,殺了他泄憤吧?”
假觀音看了看無名:“你很擔心嗎?”
無名乾笑一聲:“有一點。”
假觀音想了想,說:“我聽說,道門中有一樣寶貝,叫做噬心鬼盒。不知道你有沒有?”
無名愣了一下,然後從身上掏出一個木盒子來,他笑着說:“真是太巧了,我隨身帶着一隻。”
假觀音嘆了口氣:“是啊,真的是很巧。”她毫無預兆的伸出手,在自己的心口上抓了一下。
我聽見假觀音一聲悶哼,然後捧出來一顆通紅的心臟。她面色蒼白,有些虛弱的說:“把我的心放在噬心鬼盒裡面,你就可以放心的監督我了。如果你覺得我像是要害人,可以隨時殺了我。”
無名驚訝的看了假觀音兩眼,默默地把那顆鬼心接過來了。他嘆了口氣:“不得不說,我現在有點佩服你了。”
假觀音笑了笑:“你佩服我沒有用,我希望他佩服我。”
但是白狐不爲所動,只是沉默着接過孟婆湯,問假觀音:“可以喝下去了嗎?”
假觀音點了點頭。
白狐將淨瓶中的孟婆湯一飲而盡。他喝完之後,馬上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那種眼神,就像是臨死時的訣別一樣。
我的心臟忽然一陣難受,我伸出手,輕聲說:“你別……”
然而,白狐的眼神開始迷離,他站在地上晃了晃,就慢慢地坐下來,盤着腿不動了。
假觀音微笑的看着我:“趙如意,過一會,我們又要做閨蜜了,你開心嗎?”
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隨後,大殿中的燭火一陣亂晃。火苗被壓得極低,整間屋子變得漆黑。漸漸地,火苗又亮起來了,將周圍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
我這才發現,周圍的東西已經換了。我正坐在一間極大的大廳裡面。假觀音就坐在我旁邊。她的膝蓋上放着一張瑤琴,正在嫺熟的彈奏着。
我不會彈琴,但是即使是目不識丁的人也能聽出來,她的琴聲很美。
我向周圍看了看,白狐正坐在一張椅子上,他的眼睛望着房樑,手指在桌上輕輕地敲擊着,那副樣子,似乎是在認真地欣賞一樣。
而在白狐的身邊,坐着一個老人,他鬍子一大把,正滿意的笑着,看樣子,他就是假觀音的父親了。
過了一會,琴聲漸漸停歇了。假觀音把瑤琴放在旁邊,這一次他總算吸取教訓,沒有再邀請我。
實際上,這一次就算她邀請我,我也無法彈錯一個音了,因爲我根本不會彈。
我們兩個的目光都看着白狐。而白狐的腦袋,慢慢地轉過來了。他站起身來,緩緩地走過來。
我的心臟劇烈的跳動着,我很緊張,但是我不知道我在緊張什麼。我心亂如麻,不知道是什麼擾亂了我的心。
我希望白狐認識假觀音嗎?不,我不希望。可是……可是白狐已經露出微笑來了。他正在張開嘴,他真的要和假觀音說話了。
我閉上眼睛,聽見他輕聲說:“冒昧的問一句,這位姑娘……也會彈琴嗎?”
周圍寂靜無聲,沒有人回答他。我奇怪的睜開眼睛,發現白狐正在微笑的看着我。而假觀音面色蒼白,癱坐在地上。
我驚訝的看着他,語無倫次地說:“我?可是……”
白狐笑了笑:“我問的唐突了,只是很奇怪,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似得。一見如故,是不是這個意思?”
我苦笑了一聲:“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假觀音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她的眼睛裡面已經開始有淚珠了。不過她努力地沒有讓眼淚流出來。她輕聲問:“剛纔,我的琴音怎麼樣?可不可以指點我一下?”
我聽得出來,她在努力壓抑着自己的聲音。可是這聲音仍然有些顫抖。
白狐笑了笑,對她說:“姑娘的琴音極好。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白狐對假觀音的評價很高,可是誰都聽得出來,這只是一句恭維的話罷了,隨口說出,根本沒有用心。
假觀音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她笑了幾聲,又放聲大哭。隨着她的哭聲,這個世界都在晃動。緊接着,房頂塌了,從上面掉下磚瓦與巨大的木樑來。
白狐幾乎是下意識的抱住我,叫了一聲:“小心。”然後向外面逃去。
只可惜,這間大廳極大,倉促之間,怎麼可能逃得出去?眼看頭頂上有一根大柱子,劈頭蓋臉的落了下來。
我蜷縮在白狐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我並沒有被砸到,牆倒屋塌的聲音也消失了。我睜開眼向周圍看了看。發現我們又回來了。這裡仍然是尼姑庵。
白狐在我耳邊輕聲說:“姑娘,你是不是可以把我放開了?”
我這才發現,我正死死地抱着白狐。我的臉一紅,向後退了一步,小聲的嘟囔:“現在又裝正人君子了?我可知道你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