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沉默了片刻,方點了點頭:“是。那時候,你母親便起了爲曹氏一族報仇雪恨之心。你父親身體漸漸不好,後來你母親懷孕之後,便將你父親毒死。而後以你父親已故,安胎爲由,入了宮。”
“安胎是假,想要報仇是真。我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麼,可是當年真正的玉璽,卻是落在了你母親手中。你母親入了宮,可是夏寰宇身邊守備森嚴,即便當時你母親手握着曹氏最後一點力量,也未能尋到好的機會報仇,後來你母親生下了夏侯靖,夏侯靖生了下來,你母親便沒有了緣由呆在宮中,索性將曹太嬪殺了,而後將曹太嬪易容成她的模樣,僞造成她自殺而亡。而後將自己易容成曹太嬪,留在了宮中,靜候時機。”雲裳聲音漸漸輕了下來。
柳吟風全身都在輕顫着,眼中滿是不敢相信。
門外傳來腳步聲,雲裳方停了下來,先前被柳吟風吩咐去斟茶的侍從端着茶回了來,將茶杯放在了洛輕言和雲裳手邊的桌子上,方行了禮退了出去。
雲裳端起茶杯,揭開蓋子,吹開了上面的浮沫,小口地飲了口茶,才又接着道:“在此期間,你母親一直在暗中發展曹氏餘下的力量。可是夏寰宇亦是從未給你母親機會,你母親尚且同夏寰宇生下了十五公主。”
柳吟風身子猛地一顫,有些難以置信地擡起眼來望向雲裳。
雲裳面色沉了下來,面上不見絲毫笑容,柳吟風便知曉這不是雲裳在說笑,更顯手足無措了起來。
“後來也不知爲何,你母親的身份被夏寰宇識破了,夏寰宇將你母親打入了冷宮之中,可是你母親卻以她和夏寰宇生下了十五公主這樁皇室醜聞和玉璽作爲要挾,使得夏寰宇即便心中恨極,卻也不敢對你母親下手。”雲裳輕聲道。
柳吟風連連搖頭,眼中滿是惶然:“不會的,不是這樣的,若是太上皇知曉了母親的身份,這麼些年,又爲何這般寵愛七王爺,對我亦是信任有餘的。”
雲裳沉吟了片刻,方道:“此前我以爲,這是因爲你們的父親是夏淳的緣故,你們父親將江山讓給了太上皇,他自是會多多照顧你們一些。如今我才明白,只怕並非如此,他對你們這般好,怕是因着忌憚你們母親的緣故。且恐怕也有想要掣肘你母親的意思,你們二人在他手中,同他越是親密,你們母親怕也越是不敢輕易下手。”
柳吟風卻咬着牙搖了搖頭:“我看未必,只怕,這寵愛也只是做給母親看的。弟弟雖然如今身子已經好了,可是此前卻真正是極爲虛弱的。當年弟弟的病,只怕也是太上皇一手策劃的。這些年,明裡太上皇極爲寵愛七王爺,可是,事實卻怕是並非如此?”
“當年之事?夏侯靖的病?”雲裳有些疑惑地望向柳吟風。
柳吟風點了點頭,咬着牙道:“是,當年柳妃之死。”
雲裳微微眯了眯眼,這確實也是那宮中一樁讓雲裳疑惑了許久的秘密。
“柳妃此前其實是並不知曉我的真正身份的,也不知曉弟弟其實並不是她的孩子,後來也不知從哪兒聽到了風聲,她對弟弟的身世起了懷疑,暗中開始查探,後來竟被她查出了一些眉目來,便急匆匆地去質問太上皇,太上皇說答應過父親要隱瞞當年之事的真相,便將柳妃殺了。”柳吟風的聲音帶着幾分輕顫,“此事,讓弟弟瞧見了。”
“弟弟不知自己並非柳妃的孩子,只瞧見他的父皇殺了他的母妃,而後便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之後,身子卻變得病弱不堪。”柳吟風緩緩閉上了眼,“後來,太上皇心懷愧疚,對弟弟便愈發地寵愛了幾分。”
“當年我尚且以爲此事只是意外,如今瞧來,只怕卻並非如此。”柳吟風面色痛苦至極,額上隱隱有青筋暴起:“且後來許多事情,怕都是太上皇刻意的安排。瞧見了自己父皇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那之後,弟弟便生了反叛之心。我因此專門教導了他一陣子,只是除了讓他更懂得收斂自己的情緒之外,別無它用。蘇皇后之子,被封爲太子,弟弟亦是一直暗中籌謀,取而代之。”
“可是蘇氏當時在朝中的地位算得上是一手遮天,弟弟聯合了柳氏,暗中活動,竟也讓他尋着了機會在寧國殺了太子。此事,只怕又是太上皇的一局。太子身邊防衛不少,弟弟怎麼可能那般輕易地得手?太子之死激怒了蘇氏,蘇氏將弟弟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太上皇卻一直相互,只是這越護,卻越是讓蘇氏惱怒,亦是爲弟弟設了不少的檻。你們恐怕不知,我卻是知道,弟弟當時折損了多少。”
柳吟風仰起頭來,卻是有些不忍再說下去,半晌,才苦笑了一聲,聲音漸漸嘶啞:“太上皇的寵,方造就了弟弟如今的境況。不得不說,太上皇此計高明。”
雲裳聽着,亦是忍不住有些心驚,許多關於夏寰宇的,她不曾想通的事情,如今卻都明白了過來。
雲裳沉默了半晌才道:“怕也是被你母親逼急了,夏侯靖起兵謀逆,你母親只怕覺着這是個好機會,亦是坐不住了,暗中只怕也動用了曹氏的殘餘力量幫了夏侯靖良多,不然只怕夏侯靖也不能這般順遂。只是後來,夏侯靖漸漸不支,你母親亦是慌亂了手腳,偷了我的私印,想要襄助。後來卻不想,機緣巧合之下,夏侯靖落入了夏寰宇的手中,你母親更是擔憂夏寰宇爲難,在宮中動作多了一些,方被我抓住了把柄,才讓我知曉了這麼一樁驚天秘密。”
柳吟風面色有些複雜,坐在椅子上渾身僵硬着,一直沒有說話,半晌纔開了口,聲音低得讓雲裳險些沒有聽清:“我母親,如今身在何處?”
雲裳咬了咬脣道:“被我關在了私牢之中,你母親說,曹氏在宮內宮外皆有不少殘餘勢力,若是十日她未曾同宮外的人聯繫,便會有人將如今宮中的玉璽是假玉璽,還有她同太上皇生下了十五公主的醜聞公佈於衆。”
柳吟風聞言,猛地擡起頭來:“她爲何要這般做?”
雲裳笑了起來:“大抵,這也是一種報復吧。只是,你知曉的,這兩件事情一旦被公之於衆,於夏國而言,會是一場多大的災難。”
柳吟風咬了咬脣,輕輕頷首:“我知曉,皇后娘娘希望我如何做?”
雲裳轉過頭望向洛輕言,洛輕言沉吟了片刻,才道:“在我說想要你如何做之前,你須得告訴我,你如何看待此事,那畢竟是你的母親。”
柳吟風緩緩閉上眼,面上是毫不掩飾地痛楚:“我亦是不知曉,我如今腦中完全一團亂,什麼都不知道。我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母親竟然……殺了父親,還……”
柳吟風咬緊了牙關,有些難以啓齒,雲裳心中亦是有些心軟,她同柳吟風相識也有近三年的時間,對他的性子亦算得上是瞭解的。他才華橫溢,瞧着溫潤如玉,卻帶着幾分清冷自傲,且因着自己的經歷的緣故,亦是有些孤獨。只是,卻也絕對的正直。對太上皇,他素來敬重,對他的母親,自也是十分懷念的。
如今一夜之間,卻發現那兩個自己敬重的人,全然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模樣。自是一時間難以接受的。
洛輕言望着柳吟風看了許久,才道:“我可以讓你先去見一見你的母親。”
柳吟風擡起眼來望向洛輕言,手緊緊捏着自己的衣裳,半晌才道:“我卻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雲裳和洛輕言亦是沉默了下來,面面相覷了一陣,卻不知當如何勸慰。
半晌,柳吟風才道:“罷了罷了,該面對的終歸還得面對,那便見吧。”
雲裳輕輕頷首:“賢王爺自行決定時間吧,只是我希望,是越快越好,畢竟,離你母親規定的十日之期,僅剩下兩日了。”
柳吟風點了點頭,雲裳才同洛輕言一同站了起來,告辭離去了。
院子中候着的侍從見洛輕言和雲裳出來,急急忙忙行了禮,待兩人離去之後,方擡起眼來小心翼翼地四下望了望,“走了?”
另一個年長地應了一聲道:“走了。”
清風聞言,這才鬆了口氣,站起了身來:“咱們如今這陛下和皇后也是非同尋常的人,這有事也不走正門,非得要翻牆而入,可講我嚇了一跳。”
說完,便連忙整了整衣裳,快步朝着正廳走去。
“王爺,夜深了,還是早些歇……”清風揚聲道,聲音卻突然戛然而止,片刻之後,方響起了他驚慌失措地聲音:“來人啊,胡叔,王爺暈倒了。”
外面的那被叫做胡叔的男子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便瞧見柳吟風倒在地上,面色一片蒼白。
胡叔急急忙忙地道:“快,去叫大夫,我將王爺抱到牀上。”
清風連忙應了,站起身來,飛快地朝着門外跑去,卻被門檻絆了一跤,猛地摔倒在地,清風卻也顧不得疼痛,急忙站起身來,便又往外面跑去:“陛下和皇后娘娘究竟說了什麼啊?怎麼王爺竟會突然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