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洛寧今夜確實在學園之城,她此時就住在城主府內。
而她離開戰場時,天河南面一千里山林已經徹底淪爲了焦土。
火燒天河這喪心病狂的做法,讓天河人狂怒的同時,也陷入到了絕望之中。一如羅侯所料,這種戰法根本無法破解,至少天河人是無法破解的。
想要破解這戰法,並不是滅火這麼簡單,還要能殺退縱火者纔可以。然而在山林之外,天河大軍根本敵不過羅侯的月國大軍,光是高手層面上,雙方就已經不是一個層級。
天河民衆確實很有‘血性’,面對來犯的月國人,他們憤怒的拿着鐵叉長矛柴刀以及自制的弓箭等武器,和天河大軍一齊發起了衝鋒。
這一點,蒼羅大陸除去千宋之外,或許再無其他任何一個國家的百姓能做到。
只不過,打仗並不是人多就可以獲勝,尤其這是個有高階修行者存在的世界。天河百姓的加入,反而影響了天河大軍的陣型。
而除此之外,他們完全缺乏指揮,更談不上任何的戰鬥素養。
整個戰場一邊是整齊排着陣型,沒有命令就沒有一絲多餘動作的月國大軍。
另一面是人數幾乎達到了他們十倍的天河民衆和天河兵,但他們全亂成了一鍋粥,只是做着最原始的散亂衝鋒。
他們很快被箭雨覆蓋,很快被切割分散,很快被一點點蠶食。
這一戰對月國大軍而言同樣很辛苦,人數的差距畢竟無法忽視,但他們之所以會累,是因爲需要殺的人太多了。
當這第一戰結束後,滿地的鮮血讓天河人幾乎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氣。他們派出了大臣前來求和,他們終於願意歸降,但月洛寧卻不會再回頭了。
她下令斬殺了天河使臣,大軍向前繼續着那殘忍無比的火燒戰術。
天河對她而言算是一個‘外患’,這個外患她是不會繼續放任下去的。而解決這個外患的同時,‘內憂’她當然也要清理一下。
等所有憂患全部被解決掉之後,月國就乾淨了。
於是現在,她又回到了學園之城。
她知道今夜會有人來,她在城主府等着他們。她也知道,現在弦城朝廷一片混亂,她甚至知道今夜弦城也將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既然某些人打算叛國謀逆了,那他們自然會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做絕。揚昱和酈木這些本土朝臣,今夜恐怕是活不下來幾個了,今夜在弦城發起叛亂的那些人不會留着他們。
畢竟,他們算是政敵嘛!
真好啊……
自己不方便殺他們,有人爲自己代勞也不錯。至於事後,自己會隆重厚葬他們的,他們都是月國的功臣嘛。
而那些參與了動亂的,或者沒參與但擋了自己集權之路的外來臣子,以及他們在月國各地的根系,都可以被一併牽扯進去清理掉了。
她根本就不擔心死的大臣太多,會讓朝政陷入停滯和混亂。月國根本就不缺政務上的人才,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經擬好了每個位置的新人選。
這批有能力卻沒有根基的新大臣,自己會好好敲打。將來朝廷再也不會有什麼本土和外來臣子之分了,有的只是女王陛下一人的聲音!
此時此刻,她唯一擔心的人只是林四。
火燒天河,必定會讓林四憤怒。因爲尹漓,他甚至在一直拖延逃避着攻打天河的事情。現在自己將天河變成了這樣,他會怎麼想?
而唐小芷在王宮恐怕也吃了些苦,再加上華素素徹底和自己爲敵,這一切他到時候能接受嗎?
或許……能吧?
無論如何,自己這樣還是爲了月國好。不除掉天河,月國遲早會迎來禍患。不清理掉揚昱酈木等一批根系極深的老功臣,吏治改革根本無法進行下去,而監察部,其實只是治標不治本。
自己是爲了月國好啊,他應該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吧?而自己也不能因爲他一個人的感受,就放棄這些計劃不是嗎?
城主府的晚宴很是熱鬧,城主和學園之城各界名流匯聚一堂。此時的場面,宛如當年她來這裡選拔聖山之戰的隊員時的情景重現。
只是畢竟時隔多年,當時那場晚宴上的許多人今夜都無法到場了。比如林四慕哲平唐小芷,比如謝少英紀冰雲,比如宗越薛塵談修邊旭……
不過終歸還是有些人,今夜會在此重逢。
她並沒有下去和衆人同樂,但所有人的心神卻都離不開她。因爲她是月王,哪怕她微小的一個動作,都能引起一番注目。
直到這宴會大廳外圍忽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他們的心神才終於被分散了過去。
隨後,他們紛紛滿眼震驚的向着大廳門口望去。
一行人施施然進了這裡,而他們原本並不是今夜的賓客。他們的人很多,足有三百餘衆,和這裡其他的賓客不同,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拿着兵器,有些人出鞘的刀劍上還滴着沒有冷卻的鮮血。
“你們是誰!”
“是素寧公主!”
“你們要做什麼?”
“文康王……”
“文瑞王!你們要謀反嗎?大膽!”
“月王在此,誰敢放肆!”
賓客們和學園之城的一衆官員們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於是有人開始呵斥,有人開始逃散,也有人開始喊人。
呵斥的人被當場殺死,逃散的人被另外的兩百餘名高手用劍逼了回來,而呼喊的人根本就得不到任何迴應。
鮮血是最好的震懾,場內數百名賓客很快被趕到了角落,被十幾名破境高手用刀劍看管着,惶惑不安的望着眼前這一切。
月洛寧身前終歸還是擠滿了一圈護衛,這是來自弦城王宮的禁衛和暗衛高手,人數原本一共有三百餘人,但現在站着的卻只剩下了兩百不到。
其餘那些留在外面的,都已經死在了這羣不速之客手中。
禁衛和暗衛的實力,並不算太高。雖然相對月山時期,他們的實力有了不小的提升,但普遍也不過極境,破境都還不多,至於天境仍然還是一個都沒有。
月洛寧身邊現在有二十餘位破境高手,而天境高手惟有兩人,一位是天境後期的劍宗九長老,一位是天境中期的十二長老。
這樣的陣容,原本是足夠安全的,能突破天境後期高手的敵人並不多。而她在軍營時,身邊還有月國大軍,她在靖城到學園之城的路上時,沿途也有至少上萬的士兵護送。
進入學園之城後,又有學園之城當地的城衛軍警戒四周,可以說沒有什麼刺客能突破這樣的防衛。
但現在,這羣人卻沒有付出多大代價就來到了她的面前。
“外面那些人呢?”她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卻連站都沒有站起來。
她的鎮定和淡然,讓文康王和文瑞王暗感不對,但華素素卻是擡起手中長劍指向了她。
“他們都被你的聖旨和兵符調走了,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她這句話,讓蹲在角落的那羣賓客心內複雜不已。
儘管今夜發生的事情讓他們震撼無比,這竟然是弒君,而且就發生在自己眼前,但另一方的‘主角’卻還是讓他們感到了一陣荒唐。
因爲當年她們兩人在這裡共舞一曲的畫面,他們之中許多人是親眼見證過的。
而現在,兩人再次在這裡見面,卻要分個你死我亡了。這一幕,又怎能不讓他們驚訝?
只是,兩位當事人卻彷彿沒有這種追憶過往的閒情。
“聖旨和兵符?你對唐小芷出手了?”月洛寧緩緩起身,面色卻仍然是一片平靜。
“我並沒有傷她,以後也不會!”
兩人對話,根本就再也沒有提到當年的姐妹情分,也沒有提到什麼仇怨,比如華父華母的死,比如華素素帶男人進宮,比如月洛寧當初故意利用她來提拔外來臣子……
或許對她們而言,再討論什麼恩恩怨怨已經毫無意義。
“但你還是傷了她的心,而且你還對付了林四,枉他們一直對你那麼好。”
華素素冷冷一笑:“我對付的只是你。”
月洛寧毫不留情的嘲弄道:“你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你覺得你身後那三位,憑什麼敢和你一起來殺我?殺了我,林四不會報復?他們想要保住命,只能將林四也一起害死,至少要讓他吃敗仗,讓月國四分五裂,讓他無暇他顧。你偷來的聖旨兵符玉璽,恐怕早已用在干擾前線戰事上了。”
“你說什麼?”華素素猛然一震,旋即緩緩轉頭看向了身後。
唐小芷猜得一點都沒錯,華素素雖然比從前聰明瞭許多,但卻還不夠,她根本想不到那麼遠……
她以爲這些人都只是和自己一樣要殺月洛寧的,卻沒想過,對於文康王等人而言,光殺個月洛寧又有什麼用?
只要林四回來,月國又能恢復正常,而他們也全部會被清算。做了‘壞事’,卻什麼好處都得不到,反而會危及自己的身家性命,那對他們而言便只能是‘蠢事’。
而這種毫無意義的蠢事他們怎麼可能會做?她華素素或許不怕林四,但文康王等人卻不能不怕。
他們要的,是月洛寧死,弦城擋路的朝臣死,林四和月國大軍在前線大敗,然後月國大亂崩潰,最後如果能趁機恢復乾藍青川南齊就更好了。
當華素素想明白這一切時,似乎已經晚了。她轉過頭,看到的只是三張面無表情的臉,而在片刻之前,在之前那一兩年間,這三張臉每次見到自己時,都會露出笨拙的諂媚笑容。
儘管這三人,從前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
是了,他們已經一不做二不休,連林四都要對付了,那自己這個月國公主對他們而言,又還算得了什麼?
他們甚至沒有看她,更沒有嘲笑她。
對於他們這些‘做大事’的人而言,那種發泄般的情緒很可笑很多餘。
嘲笑和打擊一下華素素,對現在的局面有任何意義嗎?事後該怎麼處置這位月國公主,便怎麼處置就是。
“你是剛剛猜到的,還是早已料到了會有今天?”文瑞王定定望着對面的月洛寧。
雖然對面月洛寧那邊的力量遠不及自己這邊,但他的面色卻無比的凝重,月洛寧太過平靜了,平靜得讓他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