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圍攻了許久，狀態已經大幅下滑的林四，彷彿突然又恢復到了開戰初期的狀態。
面對着周圍的一百多名對手，他原本已經漸漸快要支撐不住。
原本每擊倒十幾人，他便很可能會被對方擊中一次。
高強度的戰鬥，對於人的心神與靈力體力的消耗都極大。林四經歷過更加持久的激烈搏殺，但那時候他身邊有慕哲平和聶河。
那時候，他不需要擔心自己的身後。
而那時候，他面對的敵軍，有一部分只是普通士兵。
而現在，他只是孤軍奮戰。傷勢嚴重拖慢了他的速度，也在一絲絲抽離他的力量。
在場的數萬人，幾乎都能看出這一點，而這原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因此，當林四的破敵速度突然變得和開戰初期一樣快，當他的身影再次無法被對面那一百多人的兵器觸碰到時，所有人都覺得一陣不可思議。
除非他在戰鬥中期一直都在故意隱藏實力。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不是單打獨鬥，沒有誰會故意示敵以弱，最後再給大意輕敵的敵人致命一擊。
尤其他身上的傷，是實實在在的。
如果這是示敵以弱，那這代價也未免太過愚蠢了。
“他的身法和揮劍速度，並沒有變快……”原本對王子殿下的安危極其擔心的酈木終於放下心來，但卻也看出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怎麼會？”葉弘相當不解，林四之前的速度確實在一點點變慢。
如果他現在沒有變回最初的速度，那他是怎麼做到在一百多人的圍攻之中游刃有餘的？
扶搖的眼睛眯了起來，酈木的話讓他忍不住仔細觀察着林四的動作。
而後他眼內也顯出了一縷無法理解。
他不禁喃喃道：“他的速度，確實沒有變快，還是和先前一般……但他戰鬥的效率，卻好像是提升了許多。”
“是的，他已經進入了一種特殊狀態。”身邊的青娑忽然接口道。
她的話，讓酈木和葉弘等人不由得轉過了頭，露出了洗耳恭聽的表情。
“這種狀態，和修行九境不同，我也只是聽那個人提起過一次……”
衆人微微恍然，明白她所說的，應該是那個神秘的連琴。
於是，他們更加感興趣了。
“他稱這種狀態，爲身態。”
“身態，是什麼？”葉弘愣愣問道。
“達到這種狀態，戰鬥便已經成爲了身體的本能。招式不需要在經過任何思考便能自己揮灑出來。敵人的虛實破綻完全就是洞若觀火，甚至只是通過兵器和勁氣的碰觸，便能感知到對方體內的靈力分部和身體狀態。”
“這……”
“這怎麼可能？”
酈木與扶搖等人不約而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豈非就是將戰鬥交給了自己的身體，完全不需要大腦去指揮？”一旁的葉弘同樣感到很是不可思議。
依照青娑這種說法，那現在正在激烈戰鬥中的林四，甚至可以浮想聯翩，去想着其他事情？
“沒錯，所以他揮劍的速度雖然沒有變快，但他殺敵的效率卻變快了。因爲他省去了思考的時間，對方招式的力度角度和虛實，全都已經被他的身體提前感知到了。而該怎樣回擊，他的身體已經爲他做出了最佳的選擇……”
“這世間竟然有這種戰鬥狀態，當真是聞所未聞，這樣還有誰能擊敗他？”
“擊敗他並不難，只要實力比他強便可，畢竟他的靈力境界並沒有得到提升，這種狀態最適合的就是戰場上的混亂局面。而另外，在大陸中部，身態並不算什麼秘聞，修行史上曾經有人能夠自如進入這種狀態。”
“怎樣才能進入？”剛剛纔趕來的薛塵肅然問道。
周圍每個聽到她話語的人都忍不住豎起了耳朵，這種狀態實在太過誘人。如果自己也能進入這種狀態，那將會是對戰鬥力的一次極大提升。
或許是知道林四已經贏定了，青娑罕見的翹了翹嘴角，顯得心情很愉悅：“如果我知道怎樣進入，那我自己早就已經會了。但事實上，現在全大陸或許根本都沒有幾個人能進入這種狀態。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天賦悟性，意志力，大量的戰鬥經驗，缺一不可。”
“是嗎……”衆人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
是啊，這種聞所未聞而又極其神妙的狀態，如果很容易進入，那早就傳開了。
“其實……”青娑頓了頓，似乎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其實什麼？”扶搖興致勃勃問道。
“其實那個人曾經告訴我，身態之後，還有意態……”
“什麼？”衆人差點驚呼出聲。
這身態已經讓他們覺得極其荒唐了，哪有人戰鬥還可以神遊物外，同時戰鬥效率反而更高的？
能平靜接受這世上有身態這種莫名其妙的境界，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青娑竟然告訴他們，這身態之上，還有更加神妙的境界。
那該強到什麼地步？
如果不是青娑開口，或許他們根本就不會信。
但青娑原本就不像是個喜歡信口開河的人，更何況她認識那個神秘的連琴。
“身態，終歸只是將人的反應速度提升到了極致，同時在這個基礎上加上了人的戰鬥本能。但身態終歸不是人自主戰鬥，不能提前設計對手，不能提前預料到後面的戰局發展，而意態，卻能做到……”
“意態，就像是提前看到了未來即將發生的戰鬥畫面。那是一種更加玄妙的境界，近乎傳說……”
衆人已經徹底無言。
事實上，即便是自己主動控制戰鬥，也很難提前預判後面幾步，因爲那需要極強的分析和推理能力。
同時，戰鬥本就千變萬化，對方的心理變化隨時都可能會超出預判。至於看到後面將要發生的場景，那完全就如同神話一般讓人無法接受。
更何況，這一切還是人的意識抽離出了戰鬥後，依賴本能做到的。
如果說身態最適合混戰，那意態，已經算是無論單挑羣戰都無可匹敵了。進入這個狀態，越級挑戰恐怕已經算不上什麼難事。
“他沒有進入意態。”青娑將目光重新投注到了場內的戰鬥之中，此時和他對戰的北方軍已經從一百六十多人銳減到了七十餘人，而在此期間，他再也沒有被攻擊到一次。
他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具完全不會犯錯的戰鬥機器，這些單個實力全都不如他的士卒又哪裡能再尋到一絲機會？
“如果他進入了意態，那現在戰鬥應該已經結束了。”她癡癡道。
她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外甥的天資已經強到了這個地步。
不，或許更大的原因，是他經歷的戰鬥實在太多吧？以至於，他的身體已經形成了某種戰鬥記憶。
她很清楚身態有多難進入，那個人當時其實也只是身態而已。而以他的眼界，以他說出這個狀態時的驕傲語氣，便可得知這種狀態或許已經近乎淪爲傳說了。
至於意態……
場內的戰鬥形勢沒有再出現任何偏差，如同青娑等人所料的那般，當林四進入‘身態’之後，這場戰鬥便再也沒有了懸念。
畢竟，他面對的對手其實沒有一個實力能比得上他，只是人數多，戰鬥節奏太快太沉重。
當他不再出現任何紕漏，而且出手反應更快後，便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雙方數萬士卒已經徹底沉寂了下去，此時場內已經只剩十六個人還站着，聲勢早已不如先前六百人時那般浩大。
聽着如同雨打芭蕉般清脆的兵器交加聲，每個人的心頭都有着各自的複雜感受。
他們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月國王子的勇武之力，傳聞非但沒有一絲誇大，反而是小看了他。換成天境高手也做不到的事情，他現在馬上就要做到了。
一個人獨自擊敗六百名軍中修行者，而且他自始至終控制着力量未殺一人。
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神蹟。
他們忍不住幻想起來，如果他出現在戰場上，會對敵軍造成多麼大的殺傷力。
雖然一軍主帥大都不需要衝在第一線，但如果主帥能身先士卒殺敵如麻，那對士氣的鼓舞絕對是不可估量的。
鐺！
長刀高高飛上天空，林四面前最後一名北方軍戰士倒了下去。
然而他並沒有停手，他的身影驟然消失在了場內，隨後出現了一名潛藏在某座大帳後方的弓手身後。
不等這名弓箭手做出反應，他已經手起劍落，輕易挑飛了對方手中的弓。
隨後，他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現時，已經在兩名身在箭塔之上的弓箭手身前……
戰鬥後半段，隨着人數的減少，周邊這十幾名弓箭手得到了無數機會。
但很可惜，他們一次都沒能抓住，因爲林四時刻都在移動，他們根本就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當他們全部被林四擊倒之後，這場戰鬥徹底結束。
倒在地上的數百人或攙或扶，紛紛艱難的站起身來。然而儘管有匆匆趕來的醫護兵爲他們治傷，每個人臉上還是顯出了無法抹去的失落。
他們敗了，六百人對一人，其中甚至有不少中下層將領的加入，最終還是輸了。
他們已經足夠努力，事實上他們之中許多人已經拼盡了全力，下了死手，但最終還是沒能讓林四收回成命，沒能讓樑泛和盧明恢復軍職。
此時再望着眼前渾身浴血，卻依舊傲然仗劍矗立在原地的林四，許多人心頭不禁涌起了一股莫名感受，誰能擊倒他？
單看戰鬥力，他已經遠遠超越了月國曆史上的任何一名將軍，任何一名勇士。
有這樣一名戰力強悍的統帥，他們的仗能不能打得漂亮很難說，但即便是輸，都絕不會輸得難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