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林四就爲他解答了疑惑。
“將整個中路戰區看成南北兩面的話，封城一線在南，廣城以北目前還是敵佔區，算是北面。”
扶搖終於明白了過來。
他若有所悟道：“你打算和宋振海一南一北，分兵進擊？”
前方不遠處，已經是南方軍大營，從中已經傳出了鼎沸的人聲。
遙望着那綿延的營帳與無盡的火把，林四點了點頭。
“沒錯，你應該很清楚，無論宋振海還是北方軍，目前都不是太服我。兩軍合一確實很強，但我們內部卻也會鬧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與其如此，還不如按照相似的戰略目標各自行事。”
他輕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我在南面聚攏前線各城的兵力時，他也可以在北面繼續擴大優勢。到時候，我們可以互相幫對方牽制南齊主力，這也算是某種配合吧……”
扶搖頗爲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竟然不想真正將他和北方軍徹底掌控起來？”
林四搖頭苦笑了一聲：“當然想，但現在沒有那個時間，而且其中或許會出現內鬥，這會影響勝利的局面。一切，都等到戰後再說吧。”
扶搖內心在暗暗嘆息，林四這番話，讓他改變了自己原先對他的某些看法。
原來他終歸是顧全大局的，爲了月國能夠勝利，他甘願放棄了自己一些本該有的權力。
只希望那宋振海，不要辜負他這番‘犧牲’吧……
“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急的。”
所謂掌控北方軍的時間，所謂內鬥內耗，其實都可以在整理完之後，再徐圖進兵也不遲。
換在幾天前，扶搖也希望林四能和宋振海各退一步，雙方精誠配合才最爲有利。
但現在，他早已不那麼想了。
經過了欒山之戰，親眼目睹了林四的指揮能力之後，他只覺得，即便讓他當統領月國全軍的大將軍應該都毫無問題。
將整個戰場的月**隊全部收攏起來，讓林四去統一指揮，或許纔是最佳的選擇。
原來月王陛下任命自己的兒子爲徵北大將軍，根本就不全是爲了什麼政治目的，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林四本就有這樣的能力。
他現在已經迫切想要看到北方軍和南方軍一樣，全部真正聽命於林四帳下，那樣這場大戰將會變得順利許多。
但林四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暢想：“沒那個時間，在看到甘城民衆的現狀之後，我已經無法再多等一刻。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將南齊人趕出去。我沒時間再去宋振海面前展現一次三次甚至五次十次自己的作戰能力，自己的心胸品格，然後期盼能夠感化他和他的部下……”
“那些民衆沒有時間等，我自己也不願等，而他也不會給我接手北方軍的機會。”他淡淡道。
“是嗎……”扶搖低聲道。
他忽然再度偏過頭，看向了身邊林四的側臉：“如果……我是說如果，他這次還故意不配合你的計劃，你會怎麼做？”
他在等着林四的回答，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一直很想知道。
他很清楚，以林四的聰明程度，想要暗地裡陰他幾乎不可能成功。
那麼，在他面前耍心機，耍手段的人，最後會怎樣？
他很好奇，也無比迫切想要聽到他的回答。
然而，他身邊的林四卻久久沒有出聲，他只是徑直走向了前方的軍營正門。
守着轅門的數十名軍士看到他的到來，連忙大聲的問好行禮，而不遠處的民衆這才知道主帥連山王子來了。
一時間，營門之外響起了一片鼓譟之聲，不知多少人爭先恐後想要來見一見這位月國的傳奇英雄。
林四笑着向後方人羣揮了揮手，引起了一陣更大的騷動。
隨後他撫了撫當先一名站崗軍士的肩膀。
“今夜你們辛苦了，因爲你們站在這裡，這座城內的其他人才能沒有後顧之憂，你們今夜是默默無聞的幕後英雄！”
他一臉誠摯的神色，眼內更是透着濃重的關懷與親近，令人根本不能懷疑他是在故作姿態。
依舊被他搭着肩頭的那名士兵眼眶瞬間紅了，他嘶聲大吼道：“將軍，我不辛苦！”
“將軍，我們不辛苦！”周邊數十名士兵齊聲大吼。
這聲音，立時便令得後方民衆大聲叫好。
沒錯，十幾萬大軍現在幾乎全都在狂歡之中，惟有他們這數千餘人被挑出來值夜，之前他們確實有些心頭不甘。
但現在，這情緒早已煙消雲散，因爲主帥沒有忘記他們。
是的，林四沒有忘記他們。
他非但親自見了這幾十名士兵，整座大營周邊各處轅門，甘城四面城牆城門上依舊正在值夜，正在按照他計劃忙碌的士卒，他全都過去親眼見了一次。
他爲幾名士卒整理衣甲，他爲一些士卒端正頭盔，他爲許多士卒擦亮長戈……
這些事情，他花了足足一個時辰去做。他極有耐心，也極其認真，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而扶搖，一直跟在他身後，目睹了全部的過程。
他看到每一名見到林四的士卒都像是突然脫胎換骨了一般，變得鬥志昂揚。
他更看到，這些人眼內全都浮現出了無窮的擁戴與尊敬。
他毫不懷疑，即便林四讓這些士卒組成敢死隊衝上最前線，他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他能看得出，林四做這一切，確實是發自內心的，而非惺惺作態。
他是真的關心這些士卒，真的明白他們的感受，真的不願意讓他們‘受委屈’……
他現在這種做法，從某種角度來說其實並不算‘聰明’。如果他更加明智的話，本應該帶着酈木樊星等人一起來的，那樣能消除某些多餘的情緒。
不過，扶搖明白，他完全就是心之所指，興之所至罷了，又哪裡想過那些複雜的目的。
他終於徹底確定了一件事，這位聖雲學院曾經的學弟，是一位天生的統帥。
面對敵人，他妙算無窮，爲求勝利不擇手段。
而面對他的部下，他卻又能夠自然而然的溶入其中。他對自己的士卒愛護有加，他明白底層士卒的感受，他知道他們想要什麼。
他身上似乎有一種特殊的魅力，能激發出士卒身上每一分力量，能將他們變成全部變成自己的‘親兵’。
當他們進入狂歡中的軍營內時，不知多少士兵大笑着向林四跑來。
他們臉上有的，是驚喜，是親熱，是愛戴……
扶搖不禁想起了之前在將軍府議事大廳內的那一幕幕，那些南方軍將領，也已經完全爲他的指揮功底所折服，幾乎成了他的‘應聲蟲’。
短短數日，這支軍隊，上至將軍下至士兵，已經徹底成了他的人了。
而就在此時，扶搖耳畔忽然響起了一道淡不可聞的聲音。
“想要打退南齊人，我不可能只靠着十五萬內陸軍。”
這遲來了一個多時辰的‘回答’，讓他心內猛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