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那個合約會被接受嗎？”
舟西城內，林四正在和慕哲平扶搖兩人商量着接下來的打算。
對於那份合約，這裡能爲他出謀劃策的，也只有慕哲平和扶搖兩人了。其餘人都是軍中將領，根本不通類似的事務。
那合約當然不是他一個人的手筆，其中大部分都是慕哲平的功勞。
當他們還在滄城時，就已經開始考慮現在的情形了。
慕哲平早已知道劍宗之主爲林四定下的‘三年之期’，說實話，以他們現在的實力，是可以做到三年平定東南六國的。
只是慕哲平也明白，林四不願意四處破壞別人的家園。
最終，他幫他想出了這條折衷之計。
這算是林四送給唐小芷的‘驚喜’，如果這份合約能順利實現，那麼戰爭就會立即平息下來，從此他們能夠過上平靜的生活。
東南域各國的百姓將不會再受兵戈之苦，讓他們本國的統治者繼續統治他們，對那些民衆而言，應該也是最好的一個結果。
而與此同時，他們掌握了東南域所有的大軍……除去千宋和天河之外。
一方面，月國將不會再有被侵略的危險。另一方面，也算是達成了劍宗之主的要求。
劍宗之主之所以要他一統東南域，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夠統合東南域的兵力，一則震懾神炎帝國，二則有利於將來對抗玄羅大陸。
而如果這個合約能夠變成現實，東南域的大軍盡歸林四統領，那自然算是統合了這裡所有的兵力。
甚至，比劍宗之主所想的還要好。因爲沒有經過大戰的消耗，所有士兵和高手都完美的保存了下來。
只是，林四很清楚，這個設想很美好，卻不容易實現，哪怕自己其實已經在讓步了。
“南齊或許會答應，畢竟不答應，他們馬上就會亡國。青川和草原，恐怕很難啊。交出軍隊，這等同於放棄了抵抗，直接宣佈投降。”
扶搖苦笑了一聲，他只覺得世事真是太奇妙。
兩年前自己還是學園之城的一介白丁，並無任何官職在身，不過是偶爾幫着城主父親處理一些政務而已。
而現在，自己已經開始參與國與國之間的重大事務討論了嗎？
“是啊，不到絕望的那一刻，恐怕他們都不會放棄。”林四輕嘆了一口氣：“可是真打到了那一步，我恐怕都已經兵臨這兩國的國都了，還有什麼必要和他們和談？到時候即便我願意和談，麾下的將士也不會答應。”
是的，仗不是自己一個人打的。
到時候打下來的地盤，自己輕飄飄一句話就還給對方，這讓那些爲之流過血甚至送了命的將士怎麼甘心？怎麼瞑目？
這纔是他現在停在邊境舟西城的原因，如果繼續深入，那到時候更多的地盤都只會是月國的，他是不可能會還給南齊人的。
“最關鍵的是，他們恐怕不會相信你。一旦交出軍隊，你撕毀和約大舉進兵怎麼辦？”扶搖無奈的跟着嘆了口氣。
這件事，讓他這個天性豁達之人也覺得頭痛無比。
他內心很清楚，林四打仗時是很瘋狂，甚至有時候會極其殘忍。但脫離了戰場的他，還是很心軟的。
他這麼做，完全就是爲了東南域所有百姓和將士們着想。
打仗的話，戰敗的一方家園會被毀壞，戰勝的一方，民衆其實也會承受着比平時更重的負擔。
因爲打仗需要源源不斷的後勤支援，需要糧草，需要抽調民夫。
而打仗，也一定會死人。無論戰勝還是戰敗，士卒都會出現大量的死傷。就像這次他們打了個大勝仗，但最後八十萬北方軍還是戰損了十五萬。
扶搖很欣慰於看到林四能具備這種常人難有的悲憫情懷，這讓他覺得自己爲他效力是無比值得的。
但很可惜，別人不會那麼想。
這種情懷，根本不會被外人相信。因爲在許多人眼中，這是愚不可及的，更是可笑無比的。
各國君臣，怎麼可能會相信月國王子是那樣一個蠢人？
軍隊是一個國家的命脈，誰會放心交到別人手上？就像兩個正在對峙的人，其中強壯的那個人要求瘦弱的那個人將自己手中的刀子交給自己。然後信誓旦旦的保證，只要你交出刀子我就放了你。
這種事情，幾乎是不可能實現。
“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你現在根本都還不是月王。事實上，這個合約本就不是你有資格提出來的。”慕哲平淡淡道。
林四垂落眼皮低沉道：“是的，我知道自己這次算是逾越了。只是盡點希望吧，我不願意走到那一步，不代表我不能走到那一步。”
換作其他任何一個帶兵大將，抑或一國王子，擅自做出這種決定，面臨的後果恐怕都只會有一個，那就是立刻被剝奪軍職，押回朝廷。
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他根本沒知會過他的父王月山，完全就是自作主張。
因爲他知道，這個合約，月山一定不會答應。他想要的，只是徹底的征服，而不是什麼附屬國。
這件事，他只能自作主張。利用自己的聲威，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戰績，來逼迫南齊，逼迫他自己的父王接受這個決定。
至於青川和草原，他並沒有抱太大希望。
扶搖和慕哲平都明白他所說的那一步是指什麼，這算是林四給周邊幾國的一次希望。如果他們答應，那他們的國家能繼續保全。
如果他們不答應，那他從此不會再猶豫，只會直接揮軍東征西討，用盡一切辦法滅掉這幾國。
現在的他們，只能等待，等待着某些人的答覆。
林四很清楚，這次的合約，根本不是短短几天就能決定下來的。畢竟，這事關一個國家的命運。
即便他們答應了下來，也還是需要經過一個月乃至更長時間的討論和談判，其中的諸多細節，根本不會是合約上那般簡單。
不過，他等得起。
……
這份合約根本算不上什麼秘密，畢竟當合約被帶回三國的時候，南齊君臣，青川朝廷，草原汗帳內都響起了無休止的爭吵和討論。
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事情，面臨強大無匹的對手時，每個國家內都會出現主戰派與主降派。
對於主戰派而言，交出軍隊無異於自殺。
“這是一個詭計，我敢保證，一旦我們交出大軍，下一刻月國大軍就會踏平我們的每一處草場！他們到時候不用死一個士兵，就能征服偉大的草原！”草原國左汗王赤班怒視着面前幾名已經因爲那合約而動搖的小可汗，彷彿他們已經成了草原的叛徒。
“樑將軍，一旦月連山立即進兵，你能擋多久？一個月？十天？還是五天？一旦開戰，我們根本毫無勝算，與其如此，還不如接受他的條件，這樣我國能夠繼續得以保全。”南齊丞相聞博對着對面的大將軍樑進反脣相譏。
青川國徵東將軍元煒指着對面的尚書令蒲光冷笑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的打算，就算亡國了，你們這些人也依舊會被委以重任！所以你們敢拿青川的命運去賭，但你們將我國國主置於何地了？”
“月連山的合約很有誠意，大汗的地位，草原的事務，他答應不會有任何改變！”
“誰敢相信他？就憑他的空口白話，就主動放棄抵抗？一旦我們三國合力，三路進兵，我相信會有一戰之力！”
“月連山連神炎大軍和大陸中部的高手都能滅掉，一戰之力從何談起？而他出道至今，並未做過任何背信棄義之事！”
“哈，你竟然把青川的命運寄託在他的信譽上？我問你，即便月連山值得相信，月國的主，他能做得了麼？”
“只要月連山一力堅持，月山又能如何？失去了月連山的支持，月山根本什麼都不是！”
“可在那之前，我們必須要交出軍隊！”
彷彿一場場隔空的爭論，此時相隔數萬裡的三國君臣，爭論的內容全都是一樣的。唯一的不同，只是南齊國傾向於接受，草原國傾向於反對，而青川國的戰和兩派則是勢均力敵。
這一場場的爭論，並不僅僅侷限於這三國。事實上，那個合約的內容傳出去後，全大陸許多勢力都對此表示出了極高的關注程度。
每個人都很清楚，這個合約一旦真的實現，大陸原本的格局很可能就將被改寫。
確實東南六國都不強，最強的南齊在大陸三十餘國之中，國力也只能排在十五六位，而青川草原都和月國相當，排在二十餘位。
但如果這四國的力量結合在一起，那就足以讓人側目了。
到時候，他們的人口將會超過烏夏赤樓等國，他們的兵力也將與之相當。除此之外，他們在高手層面上有着上陵三鬼和被聚靈陣提升過的北谷一族存在。
千宋歷來就是月國的盟友，天河到時候也無法獨善其身。一旦這個合約成真，到時候整個東南域雖然還是六個國家，但軍隊卻已經只有一個聲音了。
再加上林慕二人那高超的指揮技巧，到時候，東南域真的很可能會成爲僅次於神炎碧瀾之後的第三大力量。
對於這個影響深遠的合約，各國各門派的真實態度，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不過至少到現在爲止，還沒有哪個勢力公然對此表示支持或反對。
無論是月國的‘敵人’神炎帝國，還是月國的‘朋友’碧瀾帝國，在這個時候都表現出了沉默的姿態。
每個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