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雲顛後殿一處僻靜的院落之中,有一座遠距離傳送陣。
傳送陣對於一些普通人而言,終其一生恐怕都無法乘坐一次,畢竟因爲傳送陣會消耗靈石內的靈力,導致每一次的傳送都價格不菲。
尤其,是這種一次就能傳送數萬裡的遠距離傳送陣。
不過,對於無上雲顛這種門派來說,傳送陣只是很普通的東西。光是這方圓數千裡的山門之內,便有着五座傳送陣存在。
此時,這傳送陣旁圍着二十餘名年輕弟子,這些弟子的年歲從二十二三到三十餘歲不等,有男有女。
他們的修爲都在破境之上,算是無上雲顛的精英一代,曾經都是無上雲顛的親傳弟子,隨後又自動成爲了門內普通長老。
這些弟子的外圍站着兩名天境中期的內殿長老,其中一人,便是天境中期的宋愷。
弟子們互相攀談,一時間倒是好不熱鬧。兩位內殿長老則是一言不發矗立在原地,彷彿在等人。
直到一名身着白衣,面容英俊無比的背劍青年被接引長老引入後殿,衆人的談話才陡然一靜。
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那名面如冠玉卻又英氣逼人的青年身上,他們的目光之中帶着種種複雜意味。
這個青年,雖然他們平日裡根本沒有見過面,但卻一眼就能認出來。
不光因爲他曾在聖山之戰時露過臉,還因爲他入門之後打破了許多前輩門人保留的最快突破記錄。
十九歲的破境後期,這種修行天賦,超越了在場的所有弟子。他們之中許多人直到二十歲後,才初入破境。
只是,這名白衣青年似乎並不太受衆人歡迎。
因爲他的出現,場內竟是持續了一段看起來極其漫長的詭異寂靜。
他的三哥和四哥,早已名震天下。而他們成名的臺階之下,便有許多無上雲顛門人的屍骨。
他一直被無上雲顛第二長老呂思親自單獨教導,這是在場所有人都無法享有的‘待遇’。他們的師傅往往都只是天境初期而已,而且一位師傅通常會有數位乃至數十位修爲不等的弟子。
他也是一個享有着‘特權’的人。
於是,此時衆人的目光之中有懷疑,有不屑,有排斥,有敵意,甚至還有着一絲玩味。
這些目光,如一柄柄利劍,刺向了青年的身軀。只是,他的面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他的動作也沒有絲毫停頓。
他彷彿沒有看到面前這些人一般,一步步徑直走向了院落中央的傳送陣。他的步伐平穩有力,每一步都是分毫不差的二尺九寸,他行走的線路就像是一條經過了丈量的直線。
他這種表現,讓衆人皺眉不已。
無論如何,他們之中每個人都比他入門早,他至少該喊幾聲‘師兄,師姐好’。
但是,就連兩名天境長老他都彷彿沒有看到一樣,衆人一時間露出了幸災樂禍之色。
只是很遺憾,兩名天境長老卻並沒有如他們所料的那般呵斥出聲。
一名容貌秀美無比的粉衣少女忽然笑吟吟的迎了上來:“你就是謝少英吧?一直聽說門內出了一位天賦絕倫的師弟,今日得見,果然非同凡響!我是夜梓,青柳長老門下弟子。”
白衣青年謝少英頓住了腳步,對她微微點了點頭。
他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在表示自己聽到之後,他便再次邁步越過了夜梓,徹底進入了傳送陣的範圍之內。
這個表現,差點讓附近的許多男弟子氣炸了肺。如果不是有兩位長老在側,只怕現在已經會有人忍不住當場呵斥他。
夜梓修行天賦同樣超過了許多同輩弟子,二十二歲的她,已經是破境中期。她姿容絕佳,更難得的是她待人一向友善親切。
在無上雲顛,她就像當初的太叔玉在碧瀾戰隊之中一般,不知是多少同門師兄弟愛慕的對象。
這個謝少英,面對夜梓師妹的主動攀談,竟然無動於衷,他算什麼東西?
一些弟子甚至已經幸災樂禍起來,沒錯,他們知道許多謝少英所不知道的東西。
此行他們的任務,是去南齊王國境內,協助南齊官方擊殺一夥實力強悍的盜匪。
這當然,只是明面上的任務。
事實上,這種任務,怎麼可能勞煩得了無上雲顛?
光芒閃過,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傳送陣內。
下一刻,他們已經出現在了數萬裡之外的神炎帝國境內某座城池。
不久之後,他們又進入了天極城。隨後,他們再次踏上了向着東南方向的傳送陣。
僅僅一天之後,他們就來到了紫星王國的南部邊境。再往前,就是東南六國之中的南齊了。
南齊境內並無傳送陣,然而這裡早已有了數位南齊官員在遙遙等候。
數輛沒有一絲雜色的駿馬牽引着華貴的馬車,車內擺滿了各色糕點瓜果,以及一些小玩物,只供這些人路途解乏之用。
在謝少英看來,這應該是幫助南齊解決盜匪之前的正常待遇吧?雖然他是千宋人,但既然已經加入了無上雲顛,一些門派任務自然不能無視。
更何況,盜匪殘害的往往都是無辜百姓,身爲一名劍客,本就應該以除暴安良爲己任啊!
他登上了一輛馬車之後,夜梓和宋愷很快也鑽了進來,於是他再次被幾名男弟子暗中咒罵了無數遍。
儘管是馬車,但他們行走的卻是南齊最寬廣平整的官道。他並不知道,這條道路此時已經被南齊官方清場,任何商隊都無法通行,只等他們以最快速度到達南齊國都。
駿馬的速度是那般快,這馬車顯然是做了許多特殊設計,以至於連顛簸都很難感受到。
他坐在馬車後方的一角默默打坐修煉,如同一尊岩石。他不會放過任何修煉的機會,他從來不知道偷懶爲何物。
不過很快,他就不得不退出了修煉,因爲對面那夜梓再次和他說話了。
“謝師弟,似乎很不喜歡說話啊。”她定定望着對面的謝少英,臉上浮現着的是善意的微笑。
“抱歉。”他睜開雙眼輕聲迴應了一句,隨後再度閉上了雙眸,沉入了修煉之中。
只是,對面的夜梓,卻彷彿根本看不出他現在沒有說話的興致。
“謝師弟何必要抱歉,師姐看到謝師弟現在的勤奮,方纔明白,耀眼成就的背後,都有着旁人所看不到的汗水。師姐只感到佩服和汗顏……”
謝少英沒有答話,倒是一旁的年邁的宋愷淡淡道:“修行之道,本就有張有弛,一味的修煉而不知休息下來細細體悟,只是蠢人所爲罷了。”
謝少英終於停下了修煉,宋愷是天境中期高手,他在修行上的見解,謝少英不可能會當耳旁風。
他輕吁了一口氣,隨後將視線放倒了車窗之外的沿途風景之上。
這裡距離他的故國已經不遠了,距離他們當年到過的地方,也不遠了。
他微微搖了搖頭,將腦海裡突然浮現出的一些回憶強行甩了出去。那些回憶越美好,就顯得越是虛僞……
他們最後那番話,已經證明了一切!
“謝師弟想起了什麼?”他對面不出意外的再次響起了夜梓那如清泉叮咚般悅耳的聲音。
“沒什麼。”他回過頭淡淡道。
“聽說謝師弟出自千宋,對那裡,應該很懷念吧?”
“嗯。”
“那裡有謝師弟想念的人嗎?”
謝少英默然,這一刻,他終於想起了丞相府那位千金小姐。
事實上,在學園之城的那一年,因爲某些人的刻意撮合,他和她當時是經常會單獨相處的。
他和她在一起時,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說,他在聽,偶爾簡短的發表自己的看法。不過有時候,兩人乾脆就是長時間的沉默。
然而時間長了,次數多了之後,每週去聖月見她一次,漸漸已經成爲了他當時的一種本能。他也習慣了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按時就來聖雲找他,有一次她有事未到,甚至讓他胡思亂想了一整天。
後來他才知道,那次她之所以沒能到來,完全是那兩人故意使壞,故意試探他反應的。事後,他被那兩人取笑了好幾天……
他再度皺了皺眉,爲什麼哪裡都有那兩個人的影子?
他的表情,完全落在了對面夜梓的眼底,她一臉歉然道:“對不起,似乎勾起了你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沒什麼。”
……
當他們進入千宋境內時,涼月親王已經帶着幾名隨從來到了東北邊境的靖城。
這裡現在屬於前線,南齊三十萬大軍尚未撤去,沿線數城也駐紮了許多嚴陣以待的東北軍。
兩軍目前正在遙遙對峙,而身爲東北軍主帥的薛玄,現在就在靖城之中。
涼月親王的到來,讓他有些意外的同時,又覺得正常。
東北軍足有四十萬將士,其中高層將領有一半都是涼月親王的人,這也是月山那些年刻意縱容的結果。
涼月親王的兩個兒子月琦和月鵬,現在就在東北軍中效力。甚至主帥薛玄,其實也算是涼月親王的人。
這支大軍,其實有一大半都是歸心於他的,他來前線關注戰事,也算是理所應當。
當他和涼月親王屏退左右,一同進入營帳之後,便很自然的問道:“不知王爺這次來此,有何訓示?”
“我來這裡,只是爲了問你一句話。”
“王爺請講!”
涼月親王根本沒有經過任何試探,他直接說出了一句讓他震驚不已的話。
“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反了月山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