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蓬蓬！
隨着最後幾道倒地的聲響傳來，慕哲平身周方圓百丈範圍內，已經沒有一隻活物存在。
滔天的綠芒直衝雲霄，彷彿下一刻就會毀滅掉這座城池。
許多民衆不安的聽着那劇烈的波動漸漸平息，卻並不敢過去一探究竟。
哪怕，是明城的那些官員以及城衛軍。
他們知道這是慕哲平在和外來者戰鬥，但這種層次的戰鬥，他們根本無從插手。只能不安的等待着，祈禱着最終結果。
然而他們實在找不出理由，去相信他能贏。
呵……終於都死光了嗎？
矗立在一片廢墟之中的血發青年劇烈的搖了搖頭，那是體內的劇痛引起的。他的腦海一片混沌，似乎快要失去全部的意識。
體內的交戰已經愈演愈烈，他的情況並沒有絲毫好轉。
那魔核的意識，畢竟也是他的敵人。而此時琴英的意識似乎也開始漸漸穩住了陣腳。
眼眸之中的血光沒有絲毫減退的跡象，他知道自己在不斷沉淪，不斷失去一個正常人本該有的許多東西。
好想就此沉睡啊……
啊，不不不，還有一些蟲子逃掉了呢！
他的目光，緩緩看向了明城北門的方向，視線彷彿輕易就洞穿了那重重屋舍與城牆的阻隔，看到了那上百人飛逃而去的身影。
他的嘴角劃出了一抹殘酷笑容，當然，要殺光啊……
不然，怎麼對得起這些人遠道而來的盛情呢？哈哈哈哈！
而且，容叔還在‘看着’自己呢。
容叔，是誰……
他忽然頓住了腳步，抱着腦袋痛苦的思索起來。
一道微弱的波動忽然傳入了那快要徹底沉淪的意識之中，是那小半片玉佩。
啊，是了，還有小云。
自己竟然差點忘了這一切，或許自己很快就會忘記所有吧？
他蒼白的臉頰痛苦的抽搐起來，隨後，他驟然消失在了這片廢墟之中。方向，正是那玉佩所在的西面。
他能感應到，它在不斷移動。
……
那是林四在弦城王宮，而自己回到學園之城的幾個月。
某個平常的午後，陽光透過斑駁的枝葉灑入了屋後的院落。他和容叔坐在兩張搖椅上，笑眯眯的看着那小女孩一個人在院落內玩沙子石頭。
春日裡的和風，吹拂着他們的臉頰，一切都顯得那般美好。
他還記得，當時容叔對自己說過的話。
“其實我一直很擔心這個孩子。”
“擔心什麼？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呵護她無憂無慮長大，應該很簡單吧？”
“無憂無慮？你這小子，往昔那般精明細心，爲何現在這般遲鈍？難道你忘了嗎，她爹孃現在都不在！前幾天，她已經開始問我這個問題了，我根本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我聽方羽前輩說過，小云的母親其實還活着？”
“是還活着。”灰袍白髮的男子微微點了點頭。
“您，知道她在哪？”
“知道，當年他們的婚禮，我是唯一的見證人。”
“那您爲何不送她回去？”
“回去？嘿，爲什麼要送她回去？她那母親所在的家族，當年對她們母女倆並不好。而五弟隱居之時，那女人也不願離開家族跟他一起去！這種人，有什麼資格要回這個孩子？她能保護好她嗎？她能照顧好她嗎？”
他忽然變得很是激動，以至於原本在院內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女孩也驚訝的轉過頭來，一臉好奇的看向了他。
慕哲平沉默了，他知道，容雨所說的這些，都不是主要理由。他只是，捨不得放開這個孩子罷了。
這孩子，是他這些年來最大的內心依靠。
不知過了多久，他纔再次聽到他開口。
“她姓姜，名秀涵，是碧瀾人。她的家，在碧瀾帝國東南方的拜臨行省太熾州江合城。她所在的姜家，在當地也算是頗有點勢力。”
慕哲平一臉訝然的看向了他，不明白他爲什麼要突然說出這個。
“哈，我是否太自私？其實終有一天，這孩子還是會回到那裡的吧？不可能她母親明明在世，我卻一直瞞着她。”
“人老了，記性總會慢慢變差。將來如果我忘了這些，你一定要提醒我。”
是啊，自己還有一個使命呢。
處在不斷崩潰之中的自己，無法繼續完成方羽的囑託。但至少，要完成容叔的心願。
……
十方樓四大天境已經逃出了明城，他們是一路向西而去的。
慕哲平展現出來的實力，讓他們徹底熄滅掉了那份野心。
遊魂和殘涅終於開始後悔了，或許，自己等人這次根本就不該背叛他們。
如果早知道慕哲平強到了這個地步，他們絕不會有任何非分之念，他們會一如既往的配合他們。
畢竟，他們原本就已經漸漸打下了良好的合作關係。
這次如果他們事先提醒了林慕聶三人的話，或許這場危機，他們是能夠想辦法應付過去的。
而將來他們越來越強大之後，和他們保持着良好關係的十方樓，又何嘗不能夠因此而變得空前強大？
然而有些事情，做過了，就沒有回頭路。
這世上用任何東西都買不到的，就是‘早知如此’……
天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陣厲嘯之聲，那是人的身體和空中氣流急劇刮擦之後產生的聲響。當他們聽到這聲音時，慕哲平自上而下劃落的身影距離他們已經只有區區三丈。
雖然他們有四大天境，但這一刻，他們卻覺得無比的勢單力孤。
就連之前那種陣容都被他滅了，自己四人又能怎樣？
是了，是那個小女孩！
這一刻，遊魂幾乎想要一把掐死邪骨這個蠢貨！
到了這一步，他竟然還制着那個小女孩，將那隻乾枯的大手放在那細小的脖頸之旁，指望能夠威脅到慕哲平。
早該丟掉這個小女孩了，如果不是因爲帶着她，慕哲平絕不會一直追過來！他差點咆哮起來！
實力的差距太大，大到讓邪骨根本連收攏掌心都做不到。
當他打算出聲和慕哲平談談價碼，哪怕只是放他們離開時，慕哲平已經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下一刻，他的後頸就傳來一陣大力。
咔嚓嚓！他清晰聽到了自己頸骨折斷的聲響，他全身的力量都在這一刻化爲烏有。
視線之前，忽然出現了濃重的黑幕，揹着唐小芷的殘涅暴怒出聲。
“你這賤人！竟敢……”
蓬蓬！
黑幕消散，兩道聲響傳了出來，殘涅已經遠遠被震飛了出去。而另一邊，嘴角溢血的若若，抱着昏迷不醒的唐小芷跌落在了數丈之外。
遊魂已經無暇顧及死去的邪骨，他可沒什麼心情爲他報仇，哪怕他們一直是合作的夥伴。他也沒想過要再搶回唐小芷，更懶得在乎若若的背叛，他開始瘋狂的向着遠方逃竄。
非但是他，就連已經被震得重傷吐血的殘涅，也同樣一言不發的逃向了遠處。
最爲倒黴的，或許就是胖總管了。
三人逃向了三個方向，可他的速度最慢，明明第一個想要逃走，卻偏偏落在了最後。
於是他毫無懸念的被慕哲平追上，然後殺死。
如果不是因爲小云和唐小芷此時還昏迷不醒，慕哲平一時無法確定她們的狀態，或許殘涅和遊魂馬上也會走上同樣的末路。
這一刻，他們只想遠遠離開這裡，最好再也不來月國。
慕哲平很快便發現小云和唐小芷只是昏迷，身體並沒有大礙，於是稍稍放下了心。
看着若若，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之前他以爲這女人也背叛了林四和自己，卻沒想到，她竟然會救下唐小芷。
“我走了，照顧好她。”他將那孩子小心翼翼綁在了後背之上。
“你……不回來了嗎？”看着他即將離去的身影，若若情不自禁伸了伸手。
這一刻，原本瘦削的身影，顯得是那般偉岸，彷彿能爲身後的每個人遮風擋雨。
“或許吧。”
他俯視了一眼地上的黑裙少女，不斷抽搐的臉上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隨後徑直飛上了天空。
那是真正的飛行。
大片的青色絲線託着他在雲端急速穿行，下方的景物已經越來越渺小。
他看到了下方蜿蜒數裡，向着明城開去的數十萬大軍，卻並沒有再下去。
他怕自己下去之後，就再也上不來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他很快就到了舟西城上方，他知道聶河和薛塵等人都在裡面，他甚至看到了遠處地面上的敵軍陣列，他能預見到一場大戰即將開始，卻也還是沒有下去。
罷了，自己現在根本什麼都做不了，自己已經快要燃燒殆盡。如果不抓緊時間，或許自己根本沒辦法活着撐到碧瀾帝國。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飛出了太遠太遠……
他知道，自己此生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再回來了。
死在外面，死在無人可知的地方。至少，自己死後的兇名還能震懾住某些人。
讓那些人下次再對他們動腦筋時，想想頭頂上方懸着的那把刀。
別了，阿四，我的兄弟。
他喃喃自語，卻並不知道，他最好的兄弟，也已經和他一樣回不來了。
……
唐小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家中的大牀之上。
那場驚動了整個明城的戰鬥，從頭至尾，她都沒能看到。
睜眼之後，她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蹲在牀邊的若若。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她記得很清楚，若若和那些人是一夥的，她還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
她是自己的仇人了，而就在昏迷之前，自己還拿她當最好的姐妹……
“小芷姐姐，你醒了啊。”她看到面前的黑裙少女依舊如往昔那般滿面含笑的湊近了過來。
“別靠近我！”她尖叫了起來，彷彿她是蛇蠍毒蟲。
“爲什麼不理我了？”若若一臉的委屈和傷心。
“你殺了我爹孃，你還要殺小云。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你走，走啊！”她現在根本提不起什麼報復的念頭，只想她離自己遠遠的。
若若一臉的無辜：“我沒有殺伯父伯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