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他出來做什麼?
自己的主場就這樣悄悄溜出來真的好嘛……
當然, 以上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寒闕好像很敏銳的察覺到了躲在樹後彷彿隨時準備潛入聖殿偷東西的猥,瑣背影——她的背影。
若是被他發現她偷偷摸摸的躲在這裡並且哭的跟鬼一樣, 那就尷尬了。
樑小秋抹了一把淚, 很快速的把自己往裡藏了藏。
哭過很久可能腦子進水的她以爲自己藏的很好了, 事實上那麼細的樹怎麼可能擋住她的身體?
況且, 冰面完美的反射了月光, 聖殿之外,一切都藏不住。
於是,約莫有半刻的時間, 一抹高大的身影結結實實的籠罩了她,她垂着頭, 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完全融入他的影子。
……
樑小秋僵了幾秒, 伸長脖子擡頭看了寒闕一眼, 探頭探腦又畏畏縮縮的模樣,活脫脫一隻王八。
四目相對, 她看到了男人眼裡的冷意。
從前他何時用這樣的目光看過她?
她有些難過。
可眼下,還不是難過的時候。
她揮了揮自己僵硬的跟一根樹枝一樣的手,擠出一抹難看的要死的笑意:“好,好巧……”
“你在這裡做什麼?”
樑小秋不安的轉了轉眼珠子:“賞,賞月?”
這樣冷的天氣, 她凍的渾身哆嗦, 嘴脣都是青的, 一張臉上滿是淚痕, 一雙眼睛又紅又腫跟掛在殿外的燈籠一樣, 唔,她這月賞的, 可真有情趣。
寒闕沒接話,只不帶一絲情緒的看着她。
這,這是個什麼意思?
要用目光懟死她?
樑小秋縮了縮身子,垂下頭。
就在這寂靜之中,她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
真的是特別不爭氣,叫的十分響亮,生怕別人不知曉她餓了一般。
樑小秋當下的反應是猛地擡頭去看寒闕的反應。
而寒闕,似乎沒什麼反應。
……
此刻,樑小秋整個人都陷在惶恐不安中,她既希望寒闕立刻離開不要再繼續在他面前丟臉,可她又沒出息的希望他能多陪她一秒,哪怕是一秒,叫她好將他的模樣細細刻在心底。
她不曉得自己此時的面容有多扭曲,只聽頭頂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你隨我來。”
“??!”樑小秋實力懵逼。
寒闕似乎沒什麼耐心同她重複第二遍,伸手,拽着她衣袖將她拎起來,鬆手:“跟着我。”
一臉茫然的樑小秋跟在寒闕身後朝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她清醒了。
她有些激動的看着眼前人高大的身影。
他離她這樣近,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氣息,乾淨的仿若初下的積雪。
她不由想起從前,鼻子一酸。
可她忍下了,總不能叫重生的他記着,她是個小哭包。
她抿了脣,貪戀的看着他熟悉的身形,腳下的步伐,手臂揮動的幅度,還有夜色裡紛飛的黑髮。
忍不住就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寒闕終於忍無可忍,身後那個愚蠢的人都快貼他背上了,她是想絆倒他還是想絆倒他?
他頓住腳步。
樑小秋還沉迷在鬼鬼祟祟貼近他的自我娛樂。
“砰——”
樑小秋齜牙咧嘴的摸着自己的鼻子,眼前盡是小星星。
“你做什麼?”男人回過頭來。
“你做什麼?”樑小秋莫名其妙的皺着眉頭。
“……”
寒闕瞧着她的模樣,不欲與她多說,只同她拉開距離:“走的時候離我遠些……”
樑小秋眼睛一瞪,唔,她方纔,是被他發現了嗎?
好丟臉。
她的臉蛋莫名其妙有些發燙,這種意欲揩人油水卻被當事人抓個正着的事情真是不能更尷尬。
這次,她沒再作死,乖乖的跟在寒闕身後。
這段路很短。
當然,這只是樑小秋的錯覺,在她眼裡這條一個眨眼就到了的路,在寒闕的眼裡,漫長而艱辛。
講真,被人奸視的感覺很痛苦,尤其是那目光灼熱的像團火,像是要將他後背點燃。
他擡腳,解脫一般邁入內殿。
“少主,你回來了?”有小廝模樣的男人迎了出來。
當然,就算是小廝,也是一個清新脫俗的小廝,同人世作下人打扮的小廝不可同日而語。
寒闕微微點頭,對他道:“準備些飯菜。”
小廝沒有任何異議,也沒多嘴問一句,就下去準備了。
寒闕轉頭看身後的人。
她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一副哇這裡好漂亮好有格調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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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收回視線,看他一眼,便下意識的縮了脖子,後退一步,同他拉開距離。
那是小心翼翼怕惹他不高興的模樣。
那模樣,乖巧的想讓人上去摸摸她腦袋,獎勵她一塊兒糕點。
可惜,他不是人。
寒闕面無表情的揚揚下巴,言簡意賅的吐出一個字:“坐。”
他指的是那個冰椅。
那個泛着絲絲寒氣,看起來很恐怖的冰椅。
她可以拒絕嗎?
她看了看寒闕,他已然在另一個冰椅上坐下來,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好像別無選擇了哈。
樑小秋慢吐吐的走過去,慢吞吞的坐下。
一股寒氣自尾椎骨一路鑽上去,蔓延至四肢百骸,凍的她頭髮絲都要豎起來了。
這感覺,真是要爽上天了。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起來。”正當她面容扭曲如坐鍼氈的時候,男人的聲音響起。
她擡眸。
男人指間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坐墊。
樑小秋站起來。
那坐墊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弧度,就精準無語的落在了她所坐的冰椅上。
“坐下。”
她很聽話的坐下,一股暖流瞬時包圍了她。
好貼心,好溫暖。
她的面上終於露出今晚來第一個愜意的笑。
飯菜還沒上來,他們各坐在一個椅子上,沉默的看着空氣,氣氛謎之尷尬。
當然,沉默的看着空氣的只有寒闕一人,坐在她邊上的少女只是裝作看空氣,實則眼珠子不停的在偷偷看他。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灼熱。
這目光他在別的女鏡靈眼中也見過。
尤記二叔家的小表妹就喜歡這樣看着他。
可他着實不喜歡這樣被人瞧着。
頓了頓,他開口:“敢問姑娘芳名?”
唔,問她名字,他可是想起什麼了?
樑小秋內心一喜:“樑小秋。”
“好名字。”寒闕面上沒多少表情,誇獎也浮誇的很。
看起來,他似乎並沒有想起什麼。
也不覺得,這名字對他有什麼特殊意義。
樑小秋說不清楚是失落還是委屈抑或是別的,她挎下臉,一副再也不想理你的模樣,留給寒闕一個後腦勺。
……
寒闕不曉得自己哪裡招惹到了這位姑娘,他索性不再說話。
這種迷之尷尬一直持續到飯菜被端上來。
樑小秋吃着這飯,想着寒闕爲什麼會給她吃飯,便很是樂觀的得出一個結論:雖然他瞧起來確實是忘記了前塵過往,但他的潛意識裡,還是有她的。
於是,一頓飯吃完,她便很大度的原諒了他,並且做出了一個要想方設法賴在他身邊叫他恢復記憶的決定。
至於用什麼方法……
樑小秋抹了抹嘴,醞釀了醞釀情緒,很快,眼裡包了一包淚。
她站起身來,朝着寒闕走去。
寒闕正要下逐客令,見她現下這副泫然欲泣,肝腸寸斷的模樣,愣了一愣。
“大人……”樑小秋走過去噗通跪在地上,一把抱住男人的大腿,鬼哭狼嚎,不知情的,還以爲男人把她怎麼着了:“求你收留我一夜吧!”
寒闕盯着樑小秋將他錦袍抓出無數道褶子的爪子,皺起了眉頭,拽着樑小秋的袖口強行將她拉開:“莫動手動腳,有話好好說……”
“大人,我無處可去,你收留我好嗎?”樑小秋眨眨眼睛,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你起來,同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本來對她的故事絲毫不感興趣,但樑小秋伸出的雙手告訴他,他若是不聽,這位少女便又要抱他大腿了。
關於這個故事如何說,樑小秋早就按着畫本上的那些個催人淚下的故事編出一個範本來。
她擦了一把淚。
“我來此是爲了尋一位故人,可不幸,那位故人去世了,我本該啓程回家,但因太過留戀此地,一不小心,耽誤了時辰,現在這個時辰,夜深露重,我一個弱女子……”說到傷心處,樑小秋聲音還哽了一哽。
弱女子麼,寒闕若有所思的盯着他袍子上留下的褶皺,他的袍子是上好的雲錦製成,布料絲滑柔順,能將其抓出褶皺已是實屬難見,抓出的這褶皺能保持不褪,更是難見。
這少女,說這話也真真不臉紅。
看着寒闕意味深長的目光,樑小秋的心顫了一顫。
他可是,聽出什麼破綻了?
就在彼時,只聽男人悠悠吐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