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好在顏辭還是顏辭, 因爲一切意外因素而崩塌的智商轉瞬間就能上綱上線,即便是尷尬的空氣氛圍,他也能表現出一種大智若愚, 氣沉山河的穩重來。

畢竟, 他的驕傲不容打敗, 尤其是在不靠譜小斷腿面前被打敗。

“我是來接芬達的, 這幾天麻煩你們照顧了, 如果沒什麼事我就把它帶走了。”抱着芬達的顏辭這會兒已經繃起了自己的表情,再度恢復到了以往冷靜嚴肅又認真的現實裡。然而,這副神情表現在塗襖襖的眼裡的時候, 她總覺得顏醫師在端着。

顏辭固然穩重,但他懷裡的芬達沒有穩, 只有重。懷裡抱着橘貓, 讓顏辭不得不每隔幾分鐘就託一下貓屁股, 考慮到貓咪屁股和尾巴的敏感性,他還得一刻不停地安撫着, 以免芬達變得不安穩反而更加麻煩起來。

看見顏辭多次託貓,褚安海不禁擔憂起來:“芬達實在是壯得有點兒誇張了,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們店可以先借航空倉給你裝貓。”

“沒關係,不用。我等會兒直接打車回去, 應該不礙事, 謝謝。”

顏辭和褚安海說話的時候, 塗襖襖終於費勁從鬆獅默默的後面擠下了搖籃椅, 懷裡的牙牙也被她放到了地上, 這會兒已經跑到了顏辭身後,正和他肩膀上的芬達大眼瞪小眼, 剛想說話,就被芬達的爪子捂了個結實。

毫不知情的顏辭一手託着貓屁股,一手給它背上順毛,和褚安海告別之後便離開了萌牙。

不知道爲什麼,剛纔的塗襖襖讓顏辭再有了第一次見面時的乖順感,安安靜靜地抱着貓窩在那一小塊地方,只要她不說話,不張嘴,也可以是一個很可愛的小軟糕啊。

顏辭離開萌牙之後,纔算是從被塗襖襖嘲笑的疑心病裡緩了過來。然而還不夠他舒口氣的時間,下一秒他又被整條街的人圍觀。

主人抱着自己的寵物從寵物店出來,在絕大多數人眼裡都是極爲常見的景象,然而顏辭彷彿受到了更多的注目。大概帥哥和橘貓之間的反差已經大到連路人都忍不住停步注目,窺探個兩三分的程度了。

顏辭剛抱着芬達離開,被釋放了嘴巴的塗襖襖纔有機會說話,她嘟了嘟嘴,對芬達的評價似乎充滿了人性感:“剛纔的胖胖肯定有靈氣!它尾巴搖晃的幅度那麼明顯,一看就很開心,表情雖然很一言難盡,但明顯就是在裝懶不想自己走路的意思!”

她雖然不養貓,但因爲牙牙的關係多少也接觸了相當部分的馴養和基本常識。她敢斷定,剛纔那隻橘貓,絕對是在偷懶。

胖胖幾乎都能判斷出她的意圖了,甚至及時在她想要給顏醫師告狀的時候捂住她的嘴巴。它就只是一隻肥碩的橘貓而已啊,要不要這麼聰明啊!

方鑠家離泰良城市廣場也就兩三公里路,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的時候,顏辭煎熬地嘆了口氣便抱着芬達下了車,再度經過五六分鐘的萬衆矚目,終於在小區大媽們新奇的眼神中趕上了方鑠家單元樓的電梯。

方鑠已經把他媽接了回來,和方鑠之前說的不錯,親媽餵養的技能加成確實是造成芬達重到能癱扒成軟墊的罪魁禍首之一。

方鑠媽媽剛給他倆做晚飯,就摘了圍裙逗弄着癱軟在貓墊上的芬達。芬達似乎也明白方鑠媽媽在家中的無敵地位,上午那種懶散一時便散了個乾淨,非常配合地和方鑠媽媽抓毛線球,玩逗貓棒,一時間收穫了一整頓飯量的零食。可方鑠媽媽剛離開家門,芬達癱扒軟的個性再一下子暴露了出來。

顏辭忽然覺得這習性非常熟悉,眼神在方鑠和芬達之間來回切換了幾遍,這才恍如真相大白一樣地開了口:“果然是你養的貓,佔便宜鬧懶散的性格明明和你一模一樣!”

麻煩鑠求一必求二,顏辭正要回家,方鑠就一副天要塌了的樣子,非得拖着顏辭和他一起逼芬達鍛鍊,顏辭看着他拿出來的巨型跑輪,只覺得非常幼稚。

有些令人沒有意料到的是,芬達對顏辭的黏糊勁好像不是一時興起,它即便是癱軟着,也會蹭到顏辭的腳邊,順帶把自己的貓墊子扒過去,整個大貓頭就拱在顏辭的雙腳之間,畫風非常清奇。

然而攤成大餅的芬達也並不會因爲比較親近顏辭就心甘情願地鍛鍊,它不過擡起頭淡淡睨了一眼自家鏟屎官,轉而又繼續趴了回去。

關於芬達的生活,方鑠可以隨手列出它的一系列罪狀,歸根到底就只是一條精神指示“我不想動,但我想吃”。

能少走一步就絕不會多跨一腳,能用吹鬍須表達的意思就絕不對多叫一次,能趴在地上挪動就絕不會站起來,這大概就是芬達的生活哲學。

顏辭和方鑠的雙重顧慮的確沒錯,塗襖襖口中靈氣很重的芬達胖胖真的不會蠢到自願去在跑輪上施展手腳,而男人和貓之間的戰爭也不是幾十分鐘就能解決的戰鬥。

折騰了近三個小時的顏辭只覺得今天這個週六果斷是白瞎,訓練一隻懶肥貓鍛鍊,絕對是他從前乃至今後最有難度的事情。

其實,顏辭還是想錯了,往後的生活會讓他有新的更深一層的意識——讓芬達鍛鍊其實沒有多難,讓塗襖襖擺脫她自己不靠譜的意願做事纔是真的難。

被貓咪打擊到的顏辭果斷地在接近傍晚的時候離開了方鑠家,整整一天的混亂情緒也只能靠步行反思。臨了近了黎安市一院的街道,顏辭便看見了另一個熟人。

池冉這周輪到的是單休,週六下班時間比工作日要早上一個小時,剛繞過醫院門口的拐角就遇見了老同學。

顏辭站在街口向池冉招了招手,對方等過一個紅綠燈之後便到了他這邊的方向。下班回家的池冉徑自走過來,手臂直接掛上了顏辭的肩膀,實習醫的經歷全然從說話的語氣裡流露出來:“在醫院真是要把自己累死,你難得一個雙休還要外面亂晃?”

池冉和顏辭是在黎安醫科大一起讀研的室友,顏辭修的是康復醫療,池冉修的則臨牀心理學。兩人專攻方向雖然不同,但卻因緣際會地分到了同一間宿舍,加上兩人又都是本地人,做了三年研究生室友已經是非常非常熟悉了。

池冉比顏辭晚一個月到黎安市一院報道實習,因爲實在是忙碌的緣故,兩個多月來,兩人也沒有什麼出來小聚的機會,今天算是蹭上了時間,自然得出來吃吃喝喝聊聊天了。

“你以爲我想啊?今天一言難盡好嘛。”

“走吧,一起去吃個晚飯先。”

顏辭和池冉作爲本地人,口味基本沒什麼出入,找了一家比較知名的本地菜餐館,便坐了下來。

旁人看顏辭,多半有點兒清雋禁慾系的第一印象,那池冉給人的感覺,就是棱角分明的硬朗了。他不笑的時候甚至讓人感覺到有點兒社會氣,但一笑起來便十分溫暖。

池冉給兩人倒了大麥茶,關於實習醫的共同話題至此拉開了序幕:“這三個月怎麼樣?你們康復科是不是稍微沒那麼忙啊?”

“你覺得呢?我昨天連值了三天班,今天一大早就被方鑠叫起來接貓,給貓鍛鍊又折騰了一下午,絕對崩潰到扭曲了。”顏辭實在不想回憶這一整天的心路歷程,越想越心塞,越心塞腦仁越痛。

池冉忍不住幸災樂禍,但又不想好友倒黴地太過孤獨,非常仗義地叨叨了自己的心塞:“我們心理諮詢室,雖然體力上沒什麼過度分量,但是精神上真的是備受折磨,你不幹這行真的不知道現在的文明病誇張到什麼程度。”

心理諮詢這一行畢竟有自己的職業道德和操守,病人的病情再怎麼也不能透露,兩人最多也只能提提自己的實習生活。

兩個大男生,吃飯就只專注於吃飯,不到半小時就從餐館裡走了出來。吃完飯的池冉和顏辭進了那家塗襖襖常光顧的甜品店,續了兩杯咖啡之後,兩個人又開始繼續嘮嗑。

“你家在城南那片區,雖然離醫院是有點兒遠了,但有車的話也還方便的,你幹嘛要在外面租房子啊?”池冉依稀記得顏辭在外面租了房子,但怎麼想都覺得沒什麼必要,這會兒也是乾脆地問了出來。

顏辭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看着池冉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智障:“就我爸那樣的,每天回去之後讓我陪他一起讀那些學齡前童話,你覺得我有沒有必要搬出來住?每週休息都回去已經很給他面子了好嗎。”

池冉大悟,他都忘了顏辭家還有這樣的大小孩,真的是罪過。

“那你現在租在哪啊?”

提到顏辭現在租的房子,必然會想到塗襖襖,來了這家店,顏辭更會想到她,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能嘮嗑的人,這會兒心裡積了三個月零零碎碎的煩躁的顏辭,終於要開始他的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