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牀邊,直勾勾的發愣,這個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一聲響,嚇得我趕緊拉過牀褥將那繡花鞋蓋住。
是狗剩兒。
這貨無緣無故怎麼又跑我家來了?要是讓他看到我藏起來的繡花鞋,這可咋整。
這個時候,狗剩兒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見我傻愣愣杵在牀頭,頓時一愣:“我說瓜娃,你咋還站這兒?”
“我……”
我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不能說我現在打算睡覺吧?這才幾點?
好在狗剩兒這貨賊信我,他見我臉色有點兒難看,不由得擔心的說道:“喂,你沒事吧?看你臉色有點兒不太對勁啊。”
“沒事沒事,”我趕緊搖搖頭,有心想將他趕出去,便是問道:“你幹嘛來了?”
“找你玩兒啊!”
狗剩兒突然間神秘兮兮的湊到我跟前來,道:“你還不知道吧?酥彤回來了!”
“啊?”
一聽這話,我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酥彤,李酥彤,是我師傅的女兒。
這兩年,李酥彤在城裡上大學,已經許久沒有回過家了,小時候,我,狗剩兒,酥彤,我們好些個人都在一起玩兒,記得酥彤出去上學之前,我們還都見過她,跟她道別呢。
那個時候,酥彤長得可水靈了,兩條麻花辮子,一雙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皮膚白皙,奶子挺翹,看了就讓人覺得渾身發燥。
記得那時候還有個小插曲。
我們村兒裡不知道哪兒來了一流浪漢,大老遠瞅見酥彤,尾隨了一路,後來酥彤哭着跑回家說了這事兒,我師傅李大頭舉着一把鐵杴追了那狗娃子三裡山路,這纔是把那混蛋給攆走。
總的來說,酥彤兩年前就是個人見人愛的小美人,現在去了城裡,在城裡呆了兩年,想必氣質更勝當年了吧?
我雖然還沒有見到酥彤,但是光用腦袋想,我就能想到她站在雨幕裡,手裡捏着一把油紙傘,一張小臉兒上帶着淺淺的笑,從那兩個梨渦裡,彷彿就能看到一個小小的世界。
酥彤很美,打她走的時候就很美,兩年過去了,想必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我腳下開始發癢,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見一見酥彤了。
咦?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身子突然一頓。
我記得,酥彤好像有兩三年沒有回家了,哪怕是逢年過節都很少回家,一般都是李大頭去城裡看她。
怎麼今天突然回來了?
其實我並不是納悶酥彤爲何回來,畢竟李大頭去世了,她作爲李大頭的女兒,是肯定要回來的。
最令我感到驚訝的是,城裡距離我們這小鎮可有段路途呢,不僅遙遠,而且道路非常之難走,需要各種交通工具倒換着來,按理說,我們早晨才通知了酥彤,她是不可能這麼快就趕回來的。
可她愣是這麼出現在了村兒裡,這實在是太古怪了。
“走吧!”
見我愣神,狗剩兒愣是把我生拉硬拽的給拖出去了,這小子打小就覬覦酥彤的美貌,現在兩年沒見了,酥彤剛一回來還能想得起我,說明狗剩兒……恩……是個好兄弟!
我倆急急火火的朝着李大頭家裡趕去,這個時候,師傅家裡的喪事還沒辦完,我倆剛來到門口,頓時聽到一陣吆喝吵罵聲。
這聲音有些很熟悉,有些很陌生,其中有一個尖銳的女聲,聽了就知道,一定是酥彤。
這怎麼還吵起來了?
我跟狗剩兒趕緊走進去,這纔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穿衣打扮很有股子韓範兒的女子,正站在人堆裡跟我爸媽吵鬧呢。
這女子膚白,貌美,胸部很翹,因爲穿着裙兒,露出一雙潔白的大腿,我看到周圍很多老爺們都把視線聚集在那雙美腿上,喉嚨間不斷的吞口水,而那女子卻是好像根本不注意似的,一雙眸子裡隱含着滔天的怒火,正跟我爸媽頤指氣使的吵吵着什麼。
“這是咋回事?”
我帶着狗剩兒擠進去,高聲說道。
誰知,那邊的酥彤見了我,頓時認了出來,然後就張牙舞爪的吼道:“你是戴晗吧?你可算來了,我問你,我爸是不是你害死的?!”
嘎?
我沒有心理準備,一聽這話,一下子愣那兒了。
不過與此同時,我這心裡卻是一陣心虛。
因爲閆三嬸可是說了,那女鬼原本是盯上了我,可是不知道咋回事,最後竟是把我師傅給害死了,所以,按照閆三嬸的說法,其實我纔是害死師傅的罪魁禍首。
這件事兒別人根本不知道,而酥彤這麼一股腦的說出來,可是把我給嚇了一大跳。
那邊的酥彤見我啞口無言,頓時更加激動了:“是你,一定是你,我就知道我爸爸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死了,肯定是你乾的!你還我爸爸命來!”
這一刻,酥彤就像是瘋了一般,嘴裡發出尖叫,伸出指甲就往我臉上撓。
可能是她太激動了吧,周圍的鄉親們早就看不過去了,見她朝我撲來,立刻就有幾個人上前將她攔住。
我媽更是擋在我跟前,一把將酥彤給推了回去,嘴裡破口大罵:“你這個有爹生沒爹養的小丫頭,你爸沒教你懂禮貌嗎?我家小晗什麼時候害你爸爸了?你沒有證據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
“我當然有證據!”
被我媽這麼一喝,酥彤臉上也很是難看,她張嘴叫了一聲,可卻沒了下文,整個人哽在那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看上去是被氣得不輕。
我媽也呼哧呼哧的直喘氣,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對峙在中央,誰也說不過誰。
這個時候,我聽到一聲長嘆,接着,老太爺就從人羣裡走了出來。
老太爺在我們鎮上輩分最高,說出來的話也比較管用。
他先是看了看酥彤,然後說道:“彤彤啊,你爸是被車撞死的,這事兒跟晗娃子沒有關係,你就不要胡咧咧了!”
“太爺爺!”
聽了老太爺的話,酥彤似乎還是有些不滿,頓時急了:“太爺爺,我爸就是被他害死的,我爸之前一直好好的,怎麼就收了他當徒弟後就死了呢?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說完,她又轉向我:“戴晗,你給我等着,別讓我查出這件事兒跟你有關,要不然,我李酥彤就算是做鬼,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
一聽這話,滿屋子的人都搖着頭嘆了口氣。
這李酥彤,肯定是被悲痛衝昏了腦袋,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
我媽更是氣的火冒三丈,拽着我就走:“兒子,跟媽回家去,李子有女兒,讓她女兒給他守喪吧!”
說着,我媽便是氣呼呼的拽着我往外走。
這個時候,老太爺也是急了,慌忙拉住我媽,我媽怕摔着他,趕緊停下腳步。
“晗娃子媽,你冷靜一點兒,酥彤還小,不懂事兒,你這個當媽媽的怎麼也跟她一般見識?”
“李子出事兒,酥彤的心裡苦,胡言亂語的很正常,你還是不要跟她一般見識了,孩子現在心裡也很難受!”
聽了老太爺的話,我媽回頭瞄了李酥彤一眼,見她滿臉淚痕,小臉兒悽苦,頓時心軟了。
“好吧!不過她不能再往我們家小晗身上潑髒水了,要不然,說啥也沒用,我們家小晗不給他守這個靈了!”
“哎,好!”
聽了這話,老太爺也是點了點頭。
那邊李酥彤看了我們一會兒,跺了跺腳,很是不甘心的回了屋。
我媽被人一頓勸,最後火氣也消了不少,拽着我在屋外說了兩句話,然後就進去幫忙了。
我一個人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愣神,旁邊蹲着幾個幹活的活計。
有捯飭花圈的,有編札紙人的,反正大家夥兒是忙忙活活,沒有一個人閒着。
“小娃娃,年紀輕輕的嘆什麼氣呀?”
就在我想着李大頭的事情嘆氣兒的時候,突然間,一道聲響在我身邊傳來,扭頭一看,我頓時看到一個佝僂着背的小老頭。
這小老頭乾的是扎紙人的活計,乾瘦的臉上帶着一個墨色眼鏡,看上去鬼神莫測的樣子。
這小老頭應該是個瞎子,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很黑了,可是他臉上竟然還帶着個墨鏡,要是個正常人的話,一準兒看不到了,可是他手腳利索,好像根本就不會受到干擾一般。
“老師傅,你跟我說話呢?”
這個時候,我指了指自己,問道。
“不跟你說話,這附近還有年輕人嗎?”
那小老頭突然間嗤笑了一聲,手邊兒做好一個活計,很是隨意的往旁邊一放。
我點了點頭,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他手底下做出來的活計。
那是些金童玉女。
白白的衣服,通紅的大臉*,搞得跟高原紅似的,近了看並不覺得有什麼,甚至他一個瞎子,做出來的東西都有點兒粗糙簡陋。
可是離遠了看,那玩意兒竟然是越發的栩栩如生,眉眼,鼻子皆是活靈活現的,看了很是讓人背後生出白毛汗!
“少年郎,年紀輕輕,莫要嘆氣,難道你不曉得人嘆氣,鬼抻氣嗎?”
人嘆氣,鬼抻氣。
是我們這邊的一個說法。
說的是人生前若是總嘆氣,陽氣便會泄露,很容易招惹鬼上身,所以一般家裡老人見到自家孩子無故嘆氣,便是會在孩子的後腦勺上扇一巴掌,這樣嚇得小孩一跳,倒抽一口,就把泄露出去的陽氣給吸回來了。
“是,多謝先生提醒。”
我本沒有放在心上,可是這老頭好心好意提醒了,我總不能不搭理人家吧?
當下,我就感謝了一聲,然後準備進門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老先生突然間又叫住了我:“少年郎,你去幫老朽問問,這晚飯什麼時間吃啊?”
“吃飯?”
我看了看天色,雖然已晚,可是距離吃飯好像還有點兒時候吧,再說了,請殯葬隊,主人家是要管飯的,他們下午來的時候就該吃過飯了,怎麼現在還要吃飯?
老先生叮囑我去要飯,並且還要一碗大米飯,一碗小米飯。
我去了廚房,裡面正有幾個夥計在忙活,我就問他們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