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樣兒的，黎桓應該對我沒有興趣的。我又不是人民幣，做不到人人都喜歡的。
其實我看到白曉蝶打過來的電話，想給她回過去，尋思半天，最終沒回。
我想輕手輕腳的起來，讓黎桓再睡一會兒，就把被子披在他身上。
我口袋裡的名片掉出來，正砸到黎桓腦袋上。本來黎桓睡的不舒服，這下正好醒了。
“怎麼了。“
黎桓伸個懶腰，發呆幾分鐘，大叫，壞了！
然後拉着我跑到校長辦公室。
我們很沒有禮貌的遲到了，前一天晚上校長明明給我們說了第二天會有個歡迎儀式。
幸好淳樸的人民對我們是極好的，並沒有責怪我們。
說是歡迎儀式，就是相互認識下。
我聽這些老師的介紹，差不多都是年輕時候支教過來的，年紀大了，也放心不下學生們。就在這裡安家落戶了。
我看着他們，想到我的後半輩子也會這樣。沒有什麼不好，人在哪裡入土都一樣。
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嘛，哪裡的黃土不埋人。
我確定了教孩子們語文，自然歷史。
黎桓帶的就更多了，什麼數學體育。
這裡的學校並不像我們那裡的學校班級劃分得明確。因爲讀書的孩子數量少，並沒有明確劃分年紀。基本上是能跟上課程進度就學習。
我們吃過早飯之後去辦公室備課。
因爲辦公室的人都滿了，我和黎桓又加了一張桌子，我們坐對面。
白曉蝶的電話又打過來，我掛斷，尋思中午再給她回過去。她電話一直打過來。黎桓示意我出去接。
我接了，白曉蝶的語氣有些着急。她問楊念希你在哪裡呢。
我可能是有些悲春傷秋，聽着電話那頭的白曉蝶的聲音，總覺得聲音離我很遠很遠的。
“我出去旅遊散散心。“
說謊多了鼻子會變長，就和匹諾曹一樣。
白曉蝶哦了一聲，放下心來。
然後一直嘮叨着阿輝和穎兒的那點兒破事兒。她說穎兒好像是懷孕了，逼着阿輝結婚，還要把孩子生下來。
“你都不看新聞的麼，到處都有。“
我想着自己處的地理位置，沒信號是經常的事兒，能接到電話就不錯了，還提什麼看新聞。
“哦，看不到。“
白曉蝶沉默了很久，然後她沉默一陣說楊念希看來你去的地方很偏僻。
我這才知道，白曉蝶是真聰明，不知不覺就進了她的套兒。
然後白曉蝶說你要是旅遊完了就早點回來吧，言仍找你找的快要瘋了。
我點點頭，掛斷電話。
回到辦公室裡，很多老師都去上課了。我坐在黎桓對面，打開筆記本，一個字都寫不下去。
黎桓遞給我一杯水，然後繼續低頭做教案，很認真。
我肚子開始疼，疼的程度可以忍受。過了兩分鐘，疼的厲害，頭上開始流汗。
整個小腹貓抓撓一樣，根本不知道具體疼的是哪個地方。沒完沒了的疼。
黎桓擡頭看我一眼，再看看我捂着肚子的手，走出去。
我知道自己來大姨媽了，自從把孩子溜掉之後，來姨媽疼的死去活來的，這可能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我咬咬牙，佯裝鎮定的和辦公室唯一的女同事借衛生巾。當然是把她叫到外邊兒，很小聲的詢問。
女同事都是當了媽的人，一點兒不避諱，在自己包裡掏出一卷衛生紙給我。並且告訴我怎麼疊。
我羞的滿臉通紅，看着她給我疊的山寨姨媽巾，走去廁所。
沒有辦法，紙金貴的很。一是這裡人的收入很低，二是這裡太偏僻，買東西要去二三十里地的鎮上。走山路來回要五六個小時。
墊了衛生紙，我繼續趴在桌子上挺屍。其實疼也只是疼這兩個小時，過去之後就會緩解一點兒。
我對面的黎桓一直沒回來。
考慮到我身體的原因，那個女同事主動幫我上了該我上的那節課。
我自然是非常感激。
晚飯還是去校長家蹭飯，我問校長黎桓去哪兒了。
“今天上午黎桓去鎮上了，說要買點兒東西，請了半天假。孩兒娘，給黎桓的飯留出來了麼。“
“還用你說阿，自然是給孩子留出來。“
我喝那碗粥的時候心情不怎好。
好歹我和黎桓就像是他說的一根兒繩上的螞蚱，一個螞蚱有重要的事兒離開，應該和另一個螞蚱說一聲纔對。
吃完我就回自己宿舍，很近，校長家離學校就五十來米。
學校的校舍也有孩子住，家遠的老師和孩子們住在一個校舍裡。
校長考慮怕我們受不了這個苦，就把最好的校舍給我們讓出來，也不安排我們和學生共住。
我翻開行李箱，找了個連衣裙，考慮着我在這裡穿這麼時尚不太好，然後又跑到校長家借了剪刀，把衣服裁開，用釘子把它釘子窗戶上擋風。
這樣一釘，窗戶好看了許多。
因爲來姨媽，我渾身沒勁兒，爬到牀上，頂着房樑發愣。
然後我聽到有人敲門。
“楊念希開門，我，黎桓。“
我開門。
黎桓二話不說，遞給我個登山包。我在大巴上看到過黎桓的登山包，當時覺得真好看。
“這是什麼。“
“自己看。“
然後黎桓走了，讓我關好門，他去校長家找點兒東西吃。
我打開包。
裡面有三包蘇菲，然後是衛生紙，再就是一些生活用品，還有長絲巾。
原來黎桓下午去買這些東西，跑這麼遠的路。
他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自知長得一般情況，沒有什麼引入注意得地方。
我想等到黎桓回來跟他道謝。
黎桓開自己宿舍門，我聽見聲音，敲兩房間中間門，讓黎桓過來下。
黎桓滿不在意得過來，很自然的拿起我牀上的登山包。
我說黎桓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黎桓撇撇嘴，輕輕的一個爆栗子敲到我頭上，很認真的說別亂說。
然後黎桓就走了。
我爬上牀，心想得趕緊睡着才行，不然過會兒就該想上廁所了。廁所在外邊兒天這麼黑忒嚇人。
半夜開始下雪，我能聽見雪落地的聲音，因爲我失眠了。
我很想去上廁所，一個人又不敢去。但膀胱開始抗議，難受的很。
後來實在憋的要命，厚着臉皮敲中間的門。
黎桓應該也沒睡，不知道是因爲冷還是什麼。
黎桓問我有什麼事兒，我開口問他能不能陪我上廁所的時候臉都紅透了。
“好，你多穿點兒衣服，外邊兒下雪了。“
黎桓起牀陪我上廁所。
我問他被子夠蓋麼，他說夠阿，問我怎麼了。
我心裡想的是這麼麻煩你不好意思，但出了麻煩他，我又沒有別的辦法。
我用燈光照着上廁所，黎桓在廁所外邊兒，怕我害怕，就一直和我說着話。
廁所是用木板搭建起來的，很簡陋，四面漏風。尤其是這種下雪天，凍的腚疼。
我出來的時候，看到黎桓腳下的雪化了一小片，心裡愧疚的很。
黎桓倒是沒什麼，他跟我說給我買了個夜壺，放在我木板牀下了。小便的話就不用出來了，大便的話叫他，他陪我來。
我說他夠哥們兒，黎桓笑笑，拍拍我頭說什麼哥們兒不哥們兒的。
回去之後我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我再想我是不是一時衝動纔來這裡，沒有把一切想好就來了。這裡的條件艱苦已經超出我的想象。
想着亂七八糟的事兒，我要睡着的時候，模模糊糊的聽到黎桓不知道和誰在打電話。
天亮了我醒來是因爲不知道誰家的雞再叫。
我洗刷完畢，黎桓站在我宿舍門口等着一塊兒去校長家吃飯。
總是去校長家蹭飯我感到不好意思，畢竟校長家生活也不富裕。
“那啥，我今天不太想吃飯。“
黎桓白我兩眼，揪着我往校長家走。
“死孩子，我早就把咱倆的生活費給校長了。走去吃飯。“
這樣也好，我要把錢給黎桓，黎桓死活不要。
我和黎桓在相處的時候，竟然有種和李碩相處的感覺。
李碩真是個神奇的人，人死了，還讓別人心心念唸的想他。
我要是也能這樣就好了。我達不到李碩的這個地步。
“想什麼呢。“
黎桓拉我坐下。
我笑笑說黎桓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他叫李碩。
黎桓愣了一下，又恢復正常神色，說你的這個朋友現在那呢，b市麼。
我說他不在了，在天國。
然後我們都沒說話，吃過飯就去辦公室。
黎桓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拿着看很久。有的時候我能看到他眼睛裡是淚水。
黎桓長得很白，眼圈轟，很自然就能讓人看出來。
然後他出去了。我從窗戶裡能看到他站在操場上打電話。
不過李碩始終不說話，電話那頭像是沒有接通。
我不瞭解黎桓，我總以爲自己的人生過的大起大落。我想黎桓的難過和患得患失不比我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