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桓的事情說過去就算完事兒了,他說我聽,聽完之後藏在心底,不給他宣揚。
我們的關係還是像以前一樣,他在我面前完全是一個救世主大哥哥的形象。
上午是他的體育課,我就第二節有課,所以趁着空檔我去提水。
現在我也開始冷靜的面對自己的環境,雖然艱苦一些,周圍的人都不錯。
這就是所謂的有失必有得。
我剛提水出來,鍋爐烤的我臉疼。
看到大家都往操場跑,幾個老師跟在後邊兒皺着眉頭,好歹我也算是老師。
我提着水瓶不敢跑的太快,一陣小碎步。想擠進去看看,沒想到我的戰鬥力太差,根本進不去。
黎桓嘆口氣,站起來我纔看到他,因爲他是這裡最高的。
一米八五,不算矮。
扒開學生,然後接過我手裡的暖瓶,交給另一位老師。
我順勢跟在他身後進去,校長正在給學生包紮胳膊。
我應該能猜明白是怎麼回事兒,應該是剛纔上體育課磕倒了。
紗布上透出來血,原來孩子傷的不輕。
黎桓剛纔就指揮有去通知孩子父母的,有去叫車送孩子到鎮上衛生室的。傷的比較嚴重的話,需要縫針。
“孩子的爸爸來了。“
一個老師領着一個男人過來。
孩子一直沒哭,看到爸爸的一瞬間哇的一聲哭起來。
黎桓還在安撫孩子,一擡頭,和孩子的父親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怔忪一陣兒。
黎桓的臉色有些白。
那個男人深深看黎桓一眼。
這時候車已經借來,孩子的父親抱着孩子上了車。
校長讓黎桓也跟着去,黎桓擺手說他不去了。考慮到治療需要錢,讓大家等兩分鐘。
再回來時候,黎桓手裡拿着個黑色的錢包,遞給校長,“我這有錢,別耽誤孩子治療,該怎麼治就怎麼治。“
校長也顧不得推讓寒暄,接過錢包,車就開了。
黎桓手搭在我肩膀上,學生討論一會兒,笑嘻嘻指着黎桓問我,老師,黎老師是你男朋友麼,他把手放你肩膀上。
我笑了,小孩子沒有心思,有什麼說什麼。
我搖搖頭,孩子們臉上的表情很失望。
黎桓臉色蒼白,汗水從臉上滴下來。
“楊念希,你扶我吧,我沒勁兒了。“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扶他坐下。
我以爲他是從來沒遇到這樣的事情,纔會緊張。他搭在我肩膀的手上全是汗。
“怎麼了黎桓?“
黎桓按着胸口喘了好長時間的氣兒,笑了笑說,念希,我最怕什麼來什麼。
我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兒,黎桓搖搖頭。
中午我們都沒吃飯,黎桓打了好幾個電話給校長,問孩子的情況。
看得出來,黎桓是個好的老師。
我給他倒了好幾杯水,黎桓都不喝,臉色很蒼白。
我想他可能是發燒了,探探他額頭,並沒有發燒,好的很。
我坐在他旁邊兒很久,兩個人都沉默。
太陽刺眼的很,黎桓不出汗了,看來心緒平靜了。
“念希,幫我個忙好嗎,不然我的心一輩子都愧疚。“
我點點頭,幫忙就幫忙。
下午,學校索性放假了,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都提不起精神。
黎桓讓我去換個好看的衣服,說帶我去個地方。
我就去換衣服了,出來宿舍,看到黎桓也已經換好衣服。
“咱們去哪兒?“
我坐在大巴上問黎桓,道路很顛簸,又是一片人生地不熟的黃土。來到這裡這麼長時間,我還沒出去玩兒過。
“你不會要把我賣了吧,黎桓?“
黎桓愣神三秒鐘,咧嘴露出壞笑說是啊,把你賣給別人當媳婦。
我知道他是逗我玩兒,但也不能讓他得逞,故意露出很害怕的表情,抱住他的胳膊死活不放。
“要去咱倆一起去,共飲黃河水。“
黎桓嫌棄的推我,越推我越往他身上靠。黎桓沒辦法,看着我沒洗手蹭的他白色毛呢上又一小塊黑。
他說過他有潔癖。
一開始兩人鬧騰着說話,後來顛簸中我就困了,睡着了。
我夢到自己在黃土裡皮膚變皺,白皮膚變的髒髒的,越來越醜。
我和黎桓說了,黎桓離我很遠,遠視眼一樣,點點頭說,嗯,是越來越醜了。
不過還是笑笑。
他要是不笑的話,我會以爲他說的是真的。哪個女人對自己的容貌不在乎。
到了一出村莊,我們下車了。
黎桓牽着我的手,出了很多汗,我說沒關係。
我們進門的時候,根本沒有人在院子裡,大門敞着,不怕丟東西。
“媽媽!“
黎桓用家鄉話叫媽媽。
果然這就是黎桓的家,我大量了下,在這附近的村莊裡。這種精裝的房子算是豪華的了吧。
我腦海中甚至浮現出當時那個小少爺在這裡玩耍的畫面。
顯然,黎桓的媽媽對黎桓的到來沒有太大的感覺,點點頭,示意他進屋。
然後就是上下打量我,我有些彆扭的站在黎桓身邊兒。
黎桓手上的汗越來越多。
後邊兒黎桓的爸爸也出來了,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子,皮膚黝黑。
再就是黎桓的哥哥嫂子,黎桓在他的故事裡沒有提到過這個哥哥嫂子,想必關係一般。
“哎呦,這不是黎桓麼。好長時間沒見到小桓了呢。這次回來是常住呢還是就看看。“
黎桓的哥哥一直扯他嫂子的衣角,那女人一看就很強勢的模樣,不高興的咧嘴。
黎桓一句話不說,垂着頭,很難受的模樣。
我似乎能覺察出來,黎桓和家庭的關係,與那個小少爺有直接的關係。
城市裡的人大部分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女喜歡同性,更何況是住在鄉鄰之間的黎桓父母。
“喲,這位姑娘是┈“
黎桓母親看到我後,緊鎖的眉頭舒展開。
我看看黎桓,他揹負着很大的痛苦,眼睫毛顫的厲害。額頭的汗水又掉下來。原因,我想等以後他再向我解釋,現在我想幫她。
“我是黎桓的女朋友。“
我笑笑,緊緊握住黎桓的手。
黎桓臉色更加不自然,他對女生有着很大的排斥感。這樣的話,他承受不住。
“哎呀,這好。這閨女真俊。“
黎桓的母親拉着我的手,笑的眼角皺紋堆起。
挺大的年紀了,不容易。
黎桓大嫂橫眼掃我,很不樂意。
接下來就和電視劇劇情大反轉一樣,黎桓的父母親見到我很高興,做了一大桌子好飯。
這段時間清湯寡水的,看到好吃的,我肚子合適宜的響起來。
黎桓的父母親一個勁兒的誇自家孩子號,無非是這孩子多聰明云云,考試總的第一云云。長的又好看,追他的小姑娘一大堆云云。
黎桓後來沒有什麼反應,跟着他父母親一起衝着我傻笑。
我要保持淑女,又要往肚子裡進吃的東西,挺累的。
黎桓看出我的小九九,一個勁兒的給我夾菜,讓我多吃點。既然人家都說讓我多吃點兒了,那我就多吃點兒好了。
黎桓媽媽不是很關心黎桓先在的生活,很關心我的情況。
我快走的時候,她非要拉我說我們支教的那地是最窮的地方。什麼都沒有,有錢都買不到東西的破落地兒。
其實我也明白,就是想領着我在莊裡的男女老少面前露臉,讓大家夥兒都看看他兒子領回來的媳婦。
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任由她給我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基本上都是我能用的着的。
在然後我們就走了,坐大巴回去。
在車上,黎桓告訴我。今天在學校磕到的那個孩子單單父親,就是到處撒播黎桓是同性戀的人。
村裡的男女老少,沒有少戳黎桓一家的脊樑骨。然後黎桓的父親,給黎桓打電話,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年少輕狂,黎桓沒有估計家人的感受,承認了自己確實喜歡一個男生。
從那以後家人開始斷了和黎桓的關係,有的時候黎桓很想回家看看,因爲媽媽的腰不好。
再後來,黎桓畢業找到了比較好的工作,偷偷給哥哥寄錢,貼補家用。不讓哥哥和家裡人說。
其實不用黎桓說,我也看出來了,黎桓的家人裡哥哥還不錯。對人對物和善。
我們回答學校後,我索性敞開了兩個宿舍中間的門。把黎桓媽媽給買的東西交給黎桓。
黎桓不要,斜着眼說都是些女人的東西給他幹嘛。
我笑笑,從裡面單單袋子裡拿出成盒的內褲,還有一些糖。
“你媽媽說這些東西你需要。尤其是這糖,你小時候有低血糖。“
生活不好,沒跟上營養。
這句話我沒說,是黎桓媽媽讓我對他說的。黎桓媽媽還對我說,其實她一直知道,家裡的錢,大部分是黎桓貼補的。不然他大哥黎梓怎麼可能一年掙那麼多錢。知子莫過母。
我也勸黎桓忘記那個撒播他謠言的男人,最起碼他讓黎桓有個開端。
撒謊是個很難受的事情,一個謊言去圓另一個謊言,本身就是一種折磨。
黎桓說他放下了,今天見到母親的時候黎桓覺得自己錯了。不是愛小少爺這個事情錯了。
是自己犯了錯誤不去找母親這個避風港,而是一直躲到外邊兒尋求安慰。
彼此都錯了成長。
晚上,校長回來了,說學生沒事兒。他把錢包給黎桓,錢一分沒用,學校會出這筆錢的。
這個事情不好說怨誰,孩子自己左腳拌右腳倒了,磕在石頭上。
好在孩子躲到家長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把孩子帶回去養傷,好了之後再送回來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