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公安局,我重新找了家小旅館住下。
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何進失蹤這件事。
放下行李,我並沒有稀裡糊塗,立刻一頭扎進H市的茫茫人海,開始找何進。
找人這種事,我覺得警察比我更擅長。他們找不到,我也肯定找不到。
我不找何進,不意味着我什麼事都不做,就傻傻的等着。
我覺得何進不可能偷無名屍,除非他是被人脅迫的。
如果是被人脅迫,從昨天半夜偷走無名屍,到現在,大半天過去了,也該有消息了。
但是到現在都還消息,說明他有可能遇害了。
我打算用招魂術來確定何進的生死。
招到何進的魂,說明他已經死了,反之,則還活着。
招魂術,除了招魂符和筆墨紙硯,還需要何進的八字和他的頭髮,或者指甲、血液之類的東西。
八字,即生辰八字,是用干支紀年法表示的一個人出生時的年月日和時辰。
何進是我老同學,他的八字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頭髮、指甲或者血液,這些東西,我並沒有。
何進失蹤了,這些東西只能去何進的住處找。
可惜,我並不知道何進他的住處。
這個時候,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去找大肚子,問他要這些東西。
何進出事了,他的住處,我想肯定已經被警察給封了。
但是我覺得我明着向大肚子要這些東西,他並不會給我。
他不相信我,至少沒有完全相信我。
這從審訊的時候,他和那個年輕警察,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套我的話,套完話,他還故意和我套近乎,透露點消息給我,想試探我,就能看出來。
好在這難不倒我。
第二天,我聯繫了幾個在H市的高中老同學,他們裡果然有人知道何進的住處。
我打着車就去了,不過怕何進的住處有警察把守,我這麼過去目標太大,我讓司機在離何進住處兩三百米的地方就停了。
我走過去的。
等到了何進的住處,我發現我多慮了,何進家雖然被貼了封條,但並沒有警察。
我並沒從正門走進去,而是從陽臺爬進去的,好在何進住的不高,才二層。
我從衛生間的梳子上,拿了幾根何進的頭髮,就走了。
招魂術,對我而言,並不是一種常用的法術,我乾的比較多的是祛邪,常用的符也是攻擊或者防禦那些東西的。
要是三年前的那個我,倒是會準備一些招魂符這類不太常用的符。
現在的我是沒有的,只能現畫。
畫符並不是什麼時候想畫就能畫的,不同的符有不同的要求,此外還需要考慮畫符地的天象,地脈等等很多因素,才能確定畫符的時間。
好在招魂符並不是很高級的符,畫符要求並不算嚴。
根據我的計算,再過兩天的辰初三刻,也就是那天早上的七點半到七點四十五分,就適合畫招魂符。
畫招魂符,只要黃紙、毛筆和墨就可以了。
可能有人會奇怪,爲什麼我畫符用墨,而不是硃砂。
實際上,畫符最常用的確不是墨,而是硃砂。
但是硃砂陽氣重,對鬼魂有剋制作用,所以不適合畫招魂符。
到了畫符那天,我早上六點就起牀了,洗漱淨身(純粹就是洗乾淨身體,不進宮的。),在桌子上擺上畫符所需要的東西。
看了下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我點上三柱香祭告祖師和神靈,靜心、靜口、靜身咒各念三遍,然後念筆咒、水咒、墨咒、硯咒、紙咒。
這些做完了,正好七點半。
我提筆,運轉師門心法,凝氣於筆,蘸墨,下筆。
一道符,一氣呵成。
我放下毛筆,拿起符,看了看,筆鋒蒼勁有力,雲篆之上隱約可覺精氣神。
我雖然三年沒畫符了,但是功夫沒落下。這道招魂符畫的還是很不錯的。
畫完了第一道,我接着畫第二道、第三道……以備不時之需。
一刻鐘,我畫了五道符。等我畫完符,額頭上已經有汗了,畫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畫完符,我休息了一個小時,恢復體力,然後關了窗戶,拉上窗簾,保證沒有一絲風和陽光能進屋,營造出一個適合鬼魂出現的場地。
我沒開燈,房間裡的光線很弱,很暗,昏黃,昏黃的。
我取了一道招魂符,在符的背面寫上何進的姓名和八字,等墨跡幹了之後,用招魂符包裹何進的一根頭髮,一塊兒燒了。
招魂符燒完之後,我再點上一柱香,用來計時,取一小勺磨的極細的礞石粉混入墨中,研磨均勻,用毛筆蘸墨,在白紙上用殮文寫下:
“吾友何氏諱進可在?”
礞石陰氣重,可以被鬼魂看見。殮文,長得和水族的水書很像,但比水書更完善,是一種專門用來和鬼魂溝通的文字。
寫完之後,我手臂懸空,肌肉放鬆,用意不用力,依舊提着筆,筆尖與白紙之間剛剛脫離接觸,儘量做到一根頭髮絲壓在筆上,都能反應在白紙上。
這個時候,只要何進的鬼魂來了,輕輕一推筆,我便能立刻知道。
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當年,練這個的時候,我沒少挨師父的打。
昏黃的房間很靜,濃重的陰鬱,稠得好像把時間都黏住了,就跟地獄一樣,只有眼前的香上,一點火紅的亮光,慢慢地燃燒着,告訴我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我的手臂開始酸了,我的心跳越來越快。
我在心裡不停的告訴自己,別怕,何進沒死,沒死,沒死……
香燒了一半,四分之三,就剩下一個硬幣那麼厚的一丁點兒了。
香滅了,筆沒動。
何進真的沒死!
我長出了一口氣,一下子累倒在了牀上。
雖然還是沒能找到何進,但是能確定他還沒死,無疑是個好消息。
這個時候,我覺得,我可以乾點別的了。
幹別的事情,不是因爲我不想找何進了,而是因爲我沒錢了。
這三年,我一直在崑崙山,沒掙一分錢,積蓄早就花的差不多了,不然我也不會住這種又髒又亂的小旅館。
我本來想跟以前的高中同學借錢,但是看着他們一個個在H市,這樣的大都市,苦苦掙扎,每個月那點可憐的工資,除了一點點生活費,都交了車貸、房貸,我怎麼也張不了口。
好在,憑着母校985工科名校的大名頭,沒幾天,我就在H市郊區的一個小工廠當了個小技術員,工資三千,包住,還算可以。
我每隔十天,就會重新用一次招魂術,招何進的魂魄,一直沒有招到。
這說明何進一直活着。
但警察也一直沒找到他。
我以爲日子就會這麼一直過下去,但是沒想到,一個月後,一天夜裡,我正在加班,畫工程圖,魏大肚又出現了。
他帶着一隊特警,直接把我摁地上了。